剛開蒙的內容極為簡單,陳秀才認真教了沈鈺磨墨和握筆後,教的都是上大人孔乙己七十二這類簡單的字,彆說沈鈺上輩子是學神,就是個學渣穿過來,頂著個成年人的芯子,怎麼也不能跪在這幾個字麵前吧?
沈鈺上輩子也練過一段時間書法,握筆起筆藏鋒回鋒看著都像是那麼回事兒。
陳秀才這輩子就沒教過這麼聰明的學生,不管教什麼,都是一遍過。關鍵是,這學生還特踏實,半點傲氣都沒有,這麼多學生裡頭,就他最認真,甭管這東西自己重複了幾遍,人就跟頭一回聽似的,專注得不得了。
陳秀才都懷疑,自己就算把這孩子扔到喧囂的集市上,這娃都能全神貫注地認真聽自己講課。
天分高還勤奮踏實,哪怕沈鈺這還是第一天上學,陳秀才都能斷定,這孩子日後必成大器。
有了這麼個渾身都是閃光點的學生,陳秀才看著屋裡其他想方設法躲懶的蠢蛋們,隻覺得心口堵得慌。
平日裡還沒察覺出來,這幫皮猴子怎麼就這麼不開竅!
沒天分還想著偷懶,這麼不上進的家夥就該多寫幾張大字!
於是,沈鈺頭一天上學,就差點逼死同窗,成功地讓他們的作業翻了一番。
下午回家時,沈瑾看著沈鈺的眼神裡都是怨念。沈鈺都懷疑,自己要不是他族弟,他能趁著周圍沒人對自己下回黑手。
這年頭的讀書人本來就少,尋常人家供個讀書人壓力太大。天分好的二十多歲中秀才,家裡也要供十幾年年。像陳秀才那樣快四十歲才中秀才的,家底都掏空了,就剩那座敞亮氣派的院子。
中了秀才說著好聽,實際上也就免了他自個兒的徭役,見官不跪罷了。真金白銀的好處,其實比莊稼人種地多多少。就是日子過得輕省些,平日裡教學生,給人潤筆寫書信啥的,加上家裡的田地,在鄉下算是比較富裕。
然而想想他以前往念書上裡砸的銀子,誰不心疼呢?
是以陳秀才這個私塾,送孩子過來念書的,都是想著孩子能認幾個字兒,會算點賬,識字算數都會了,日後去鎮上的酒樓鋪麵裡當個賬房先生也是一條不錯的出路。真正堅持下去的,想走科舉道路的,基本沒有。
沒辦法,希望太渺茫。方圓十裡數得著的村落,近百年來考中秀才就陳秀才一個,這成功率,簡直讓人絕望。
陳秀才雖然辦了好幾年私塾,但裡頭最大的學生也不到十歲。過了十歲身量長開懂事了,就該幫著家裡乾活去,哪還有功夫念書?
被這幫小屁孩這麼一對比,沈鈺這小小的身姿不得格外挺拔?
錢翠花還擔心自家寶貝孫子去學堂會被人欺負呢,老早就在村口等著。見了沈鈺趕緊往前跑了幾步,拉著沈鈺的手問長問短,“學堂裡有沒有人欺負你?”
這話一出口,沈鈺還沒答話呢,一旁的沈瑾眼淚都憋不住了,“夫子可喜歡他了,其他人誰敢欺負他啊?”
他這一哭,搞得錢翠花還挺懵,“不是,夫子喜歡二娃,你哭啥啊?這不是好事嗎?你要像二娃一樣懂事機靈,夫子指定也喜歡你!”
這話紮心了,沈瑾想想自己翻了倍的作業,哭得更大聲了,“就因為他表現太好,夫子覺得我們都欠收拾,罰我們多寫三張大字啊哇嗚嗚嗚……”
錢翠花:……
突然有點想笑是怎麼回事?
沈鈺也尷尬,萬萬沒想到自己沈瑾等人帶來了這麼大的心理陰影。虧他還打算告訴家裡人,學堂挺好,夫子對他很和善,同窗們也很照顧他。
結果還沒到家,沈瑾就先哭了一波,沈鈺難得反省了一下自己,難不成真是表現得太過了點?可是自己還等著早點學完四書五經考中秀才呢。不加快進度,多讀一年就多花一年的錢,中了秀才能去縣學念書,縣學是官學,不收學費,還給發衣裳,能省不少學費。
再說了,學習怎麼著也得有個學習規劃吧?沈鈺琢磨著自己先把認字背書這最簡單的一關給過了,剩下的時間用來啃四書五經不是更好?道理很好懂,哪怕是上輩子你把幾千個漢字全都認全了,碰上某些類似魚眼放光能逼死考生的理解題,不也得跪?
四書五經對沈鈺來說是新挑戰,可不得好好規劃規劃時間?
推遲進度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這麼想著,沈鈺還壞心眼地拍了拍沈瑾的肩,真心實意地鼓勵他:“瑾堂兄,夫子也是為了你們好才加重了你們的課業。不然的話,你比我多念了兩年書,沒多久就被我超過了,丟不丟人?”
沈瑾淚眼朦朧地看著自己這個可惡的族弟,恨不得回家抱著他爺爺大哭一場。爺啊,當初你乾嘛讓我帶著他讀書啊?現在夫子看我就跟看傻子似的,我心裡苦啊!
沈瑾帶著沈鈺一道兒去念書,結果自己哭著回來了,一問才知道,這是被沈鈺打擊得不輕。村裡人笑都笑死了,還一個個的往沈瑾心裡戳刀子。
“阿瑾彆哭,趕緊回家寫大字去,寫不完明天夫子又得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