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沒理會沈鈺的目光,繼續叮囑他:“不管誰向你許了什麼好處,你都不能插手立儲之事!”
沈鈺點頭:“您放心吧,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一準躲得遠遠的。”
陸衍怕沈鈺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又壓低聲音道:“內閣六位閣老,傅首輔態度不明,季閣老是純臣,隻忠於陛下。徐閣老暗中支持的是大皇子,張閣老有意四皇子,王閣老扶持的是二皇子,亂得很,朝堂簡直吵成了一鍋粥!”
沈鈺挑眉:“那您呢?您的選擇是誰?”
陸衍瞪了沈鈺一眼:“我自然是忠於陛下。從龍之功聽著好聽,實際上也是那麼回事,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也不少,沒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沈鈺總覺得陸衍太過淡定,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心下不由疑惑,關係到儲位之爭,再與世無爭的人也要多分出幾分心神關注一下吧。陸衍這心態,明顯不大對啊。
不過陸衍不肯多說,沈鈺也不再多問,轉而又琢磨道:“傅首輔態度不明?”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陸衍微微歎了口氣,神情頗有幾分無奈,“他沒有拒絕任何一位皇子的示好,看樣子像是想插手。可是現在明顯不是插手的好機會,那隻老狐狸到底在想什麼?”
陸衍要是琢磨出傅卿珩真正的想法,也不至於叫了傅卿珩幾十年的老狐狸了。
沈鈺也不知道傅卿珩到底在下一盤什麼棋,隻能低歎道:“傅首輔的心思,我們也猜不出來。先保全自身更為要緊。”
然而,朝堂情勢卻一天比一天混亂。
元嘉帝已經整整十天沒有上朝了。
這可是元嘉帝即位二十多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事情,所有人心裡都是一個咯噔,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元嘉帝病重不上朝,傅卿珩作壁上觀並不下狠手整治朝堂風氣。一來二去,官員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每天為了立儲之事爭得臉紅脖子粗。
在傅卿珩的有意放縱之下,這幫人竟是莫名達成了一致,一同跪在養心殿前,想要麵聖,請求元嘉帝立太子。
元嘉帝還是沒有出現,讓人強硬地斥退了這幫大臣。
傅卿珩卻是微微一笑,六位皇子身後的人,終於一一浮出了水麵。
這些變故,在家養“病”的沈鈺自然無從知曉。隻不過在半個月的冷靜思考中,直覺敏銳的沈鈺還是察覺到了幾分不對。
元嘉帝病得太久了。
而傅卿珩,也太淡定了。
跳出爭儲的圈子冷靜來看,沈鈺不由心生寒意,造成現如今這種局勢的原因,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是元嘉帝真的病重,奄奄一息已經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這才放任局勢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大臣們都敢去他寢殿門口逼他立太子了。二是元嘉帝這回是裝病,就是為了打壓不安分的兒子們。
不過傅卿珩的態度讓沈鈺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畢竟作為一朝首輔,即便傅卿珩已經穩住了朝堂局勢,在沈鈺看來,他應該還是未儘全力。大楚開國以來最為驚才絕豔的人物,本事絕對不止這麼一點。
這麼想著,沈鈺提起的心又微微落下了一點,卻沒敢徹底放下心來。最主要的還是陸衍那句話,傅卿珩態度不明,這位若真有心相幫某一位皇子,那說不準就是故意讓人心生懷疑好拖延時間,讓他順利摸清對手的底細。
沈鈺不由苦笑,真相到底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這步棋沒走錯,不管是哪種可能,參與進去攪風攪雨的人都沒好有下場。他還是在家乖乖在家待著,好好陪陪親人們吧。
陳恪和沈瑾在沈鈺的影響下也請了假,可以說這段時間真的是沈家人聚在一起最多的時候了,錢翠花和小豆包他們都很高興,每天都纏著沈鈺三人到處瘋玩。
很快,陳恪和沈瑾就慶幸自己提前脫離了泥潭。
元嘉帝病了半個月後,國子監學生聯名上書,請帝王早日立太子。
而後,太學生,翰林院新晉進士,全都參與了進去。
知道這個消息的陳恪兩人頓時倒抽一口冷氣,萬萬沒想到這場風波席卷的範圍竟然這麼大,居然連官身都沒有的太學生等人都插手了。
沈鈺則皺眉,扭頭看向皇宮方向抿唇不語,心下也發愁,不管這是不是元嘉帝的引蛇出洞之計,如今這情景,真的鬨得太過了。
而在另一座恢宏的府邸,有人卻喜氣洋洋:“太好了,現在京城馬上就要亂起來了,我們的機會,馬上要來了!”
也有人捋須淡笑,抬頭看向對麵之人,淡定落下一子:“魚兒已經上鉤了。”
對方輕笑,一子落下,白子生機立斷,那人神色淡淡,一身氣勢卻讓人不敢逼視,不疾不徐地撿著棋子,微微一笑,嘴裡吐出的話卻讓人心生寒意:“那就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