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對麵前的這一支騎兵身份有所揣測,但黑發軍官的話仍令路維斯樞機露出驚訝的神色——他倒不是驚訝於羅蘭帝國元帥竟然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裡,而是驚訝於道爾頓對自己的介紹“女王陛下的騎士”。
羅蘭帝國的“戰爭武器”路維斯樞機有所耳聞。
非要說的話,他甚至曾經同這位道爾頓先生間接地打過交道。
那是道爾頓負責可希米亞港防禦的時候,路維斯家族的武裝商船曾同可希米亞港的商人起過衝突,這位年輕的將軍乾脆利落地回敬了他們。
路維斯樞機以為像道爾頓這樣年輕氣盛野心勃勃的軍人,很難服從於他人的指揮,更甭論還是效力於一名女人了。但事實卻是,他以“女王陛下的騎士”自命時語氣輕快,甚至稱得上有點……驕傲?
不,或許用“得意”來形容更為準確。
這就是個不太美妙的訊號了。
路維斯樞機想。
羅蘭女王派她的獵犬——是的,在路維斯樞機看來,攜帶火/槍率騎兵將他們包圍的道爾頓此人就宛若女王的獵犬,一條以血腥和狠辣手段執行女主人意誌兼具豺狼氣質的獵犬——前來,這些人可以成為保護他的人,也可以成為殺他的人。
“您的陛下想要什麼?”
沉思了片刻後,路維斯樞機謹慎地問。
“您的選擇。”
道爾頓唇邊的笑容微微加深了,他從獵裝的口袋裡取出一封信。
一位偽裝成車夫的修士上前,接過那封信將它轉交給了路維斯樞機。
路維斯樞機拆開信,借著火把的光起來,臉色隨之忽晴忽陰。
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擰著著眉毛,看著羅蘭女王的那封信,在心底飛速地盤算著上麵提及的幾點——他和魯特王室之間的新仇舊恨,新的應當回歸諸神懷抱的大陸,以及能夠令路維斯家族從在教廷曆史上大放光彩的機會……
道爾頓沒有催促他,隻是漫不經心地握著馬鞭。整個過程中,周圍的火/槍手沒有人說一句話,沒有人移動一下,都沉默如雕像,紀律性強得令人心驚。
一旁的圖瓦大使眉頭忍不住跳了跳。
他無法控製自己地將這一支軍隊展現出來的素質與他知道的所有軍隊進行對比。然後格外驚駭地確定,至少在他知道的範圍內,沒有哪個國家的軍隊,哪個地區的雇傭兵能夠比得上道爾頓掌控的這些人。
圖瓦大使觀察的時候,道爾頓也同樣在觀察這一行人。
要是路維斯樞機做出點不合時宜的選擇,他一點都不介意親手解決這家夥。
在道爾頓思考屍體要埋在哪裡的時候,路維斯樞機及時地長長出了口氣,將信折好鄭重地收了起來。
“感謝女王陛下慷慨的援手,”他看向戰馬上的黑發軍官,沒有再廢話什麼,“接下來的路,就麻煩道爾頓將軍了。”
道爾頓一打手勢,立刻有士兵翻身下馬,將路中間的柵欄移開。他朝路維斯樞機欠了欠身,一伸手:“請。”
路維斯樞機歎了口氣,轉身要回到馬車上。
一旁從頭到尾沒能得到一個眼神的圖瓦大使無可奈何地追隨樞機的腳步。
要說心情的話,圖瓦大使比路維斯樞機更加複雜也更加糟糕——原本圖瓦王朝打的暗中支持路維斯樞機的主意,現在中途突然被迫地插進了一個盟友。這讓人有種原本計劃好的獨屬於自己的好處被分走了一半的憋屈感。
隻是他們又能怎麼辦呢?
羅蘭帝國雖然已經衰敗了,但要比起掙紮在魯特帝國和雅格王國之間的圖瓦公國仍要強上許多許多……隻能安慰自己,這下子路維斯樞機當上教皇的可能性更高了。
一名車夫過來幫助路維斯樞機登上馬車,圖瓦大使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在車夫抬手的時候,袖口在昏暗裡閃現一點寒光。起初他以為那隻是袖口或者其他什麼小玩意在火光下反射出來的光,但是很快地一股寒意竄上了他的脊梁。
“刺客!”
他大喊起來。
路維斯樞機彎腰的那一刻,那名車夫從袖子裡抽出了一柄匕首,狠狠地朝他捅去。
砰——
圖瓦大使的耳朵嗡嗡作響,伴隨著一道火光,一顆子彈從他麵頰前掠過,子彈帶起的氣流在他臉上刮出一道濕漉漉的,溫熱的傷口。
然後就是一聲慘叫,車夫的手連同那把匕首一起被炸成了血霧。他痛苦地嚎叫著,凶悍地朝樞機主教繼續撲去,瘋狂得令人恐懼。
第二團血霧再次飛濺而起。
圖瓦大使摸了一把濺到臉上紅的白的粘稠液體,愣愣地看著被子彈掀起半個顱骨的屍體倒地,接著彎下腰去,大吐特吐,幾乎要把整個胃嘔出來。
外袍被割開一點,幾乎能夠感受到匕首寒氣的路維斯樞機整張臉蒼白得幾乎找不出半點屬於活人的跡象。他用一塊手帕裹住,從血泊裡撿起了那把鋒利的匕首,上麵蒙著淡淡的藍光——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