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送信的人已經到了劉家門口,那人是縣丞派來的, 滿麵喜色。
“哪位是劉公子?劉公子考了咱們全縣第一名!中了廩生!我來報喜了!”
夏氏正要上前, 崔廣誌她娘硬是擠上去:“官爺, 我家廣誌可中了?”
“你家廣誌?姓什麼?”
“我兒全名崔廣誌!”崔廣誌他娘驕傲地仰起頭。
那人搖頭:“中了秀才的人裡沒有崔廣誌這號人物, 你們這一片倒是中了兩個人, 一個是全縣第一劉二成,另外一個則是全縣上榜了的最後一名胡奎, 胡奎中的是附生。”
崔廣誌他娘不信:“官爺?不能吧?我兒比他倆學問深的多!怎麼能不中呢?”
那人忽然笑道:“哦, 你這一說, 我倒是想起來了……”
崔廣誌他娘轉為歡喜:“您是不是想起來了?我兒定然也中了!這全縣第一怕不是我兒吧?”
那人笑得奇怪:“我想起來前幾日聽說閱卷之時曾瞧見兩位考生的內容幾乎一模一樣,想來是互相抄襲了, 這兩位之間有一位便是叫做崔廣誌, 五年之內是不能再考的。這崔廣誌,就是你兒?”
崔廣誌他娘愣住,臉早已臊紅, 旁人都笑起來:“哎呀,怪道廣誌如此自信,一直說自己定然能夠考上,原來是作弊?”
“嘖嘖, 廣誌也當真膽大, 考不上就考不上, 怎能作弊啊?”
崔廣誌他娘憋屈得很, 扭頭就走, 回去要好好地問問崔廣誌, 這到底咋回事!
而夏氏心裡喜歡的很,也顧不上去笑話崔家的了,連忙讓道:“官爺裡麵請!家去喝口茶吧!”
她們去村口的空當胡鶯鶯已經到家搬好桌子凳子沏好茶水了,家裡原本是不喝茶的,劉二成去縣城那次無意中喝道了同伴贈送的茶葉,覺得十分可口,想著他爹肯定也喜歡,便省下來些銀子買了點茶葉回來,劉德忠喜歡,倒是也沒舍得喝,一直放著。
這會兒劉德忠趕緊地拿出來讓胡鶯鶯給泡上了,劉二成得知送信的來了,也有些緊張。
等知道自己得了全縣第一,他心中驀然一鬆,也止不住笑出來。
那送信的人見眼前的年輕男子穿著普通的灰白色長衫,眉目郎若星月,身形清俊高大,儒雅而又溫潤,通身的氣質真是當的起這全縣第一!
這人在劉家坐著,劉二成與他說話,家裡其他人也不敢吭聲,都在旁邊帶笑瞧著。
村裡的人都跟瘋了一樣地趕緊跑到李家院子外頭墊腳往裡看,院牆跟下站滿了人,隻是大家也都不敢發出聲音,生怕攪擾了官爺。
很快,吳氏也得了消息,兒子胡奎也中了秀才?
“是呀,官爺親口說的,胡奎中了啥附生?反正也是秀才!”
吳氏高興的大笑起來,胡奎卻心裡猛地一沉,劉二成得了全縣第一?而自己隻得了附生?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吳氏喊了他幾聲都沒有喊得動,便自己往劉家跑去。
中午得讓這官爺在自家吃飯!
吳氏嗖嗖嗖的,比追兔子跑的還快,到了劉家就大笑著進門:“哎呀官爺,劉家的茶不是啥好茶,不如去我吳家坐坐?我兒子胡奎正等著呢!”
她笑眯眯的,心裡琢磨著等下回去要殺一隻雞,呀呀呀,胡老三家今兒若是招待了官爺,往後在這一片也忒他娘的有麵子了!
自己出去還不是得被人仰著頭看哪?吳氏越想,臉上的笑容就越大。
偏生那人正與劉二成聊的歡快忽然被打斷,皺眉說道:“胡奎?他中的附生,我是不用家去送信的。”
吳氏的笑不見了,有些尷尬:“那啥?附生不也是秀才麼?怎的不用家去送信了?”
她是莊稼人,平素兒子也不跟自己說太多,自然不了解這些。
送信的人搖搖頭,沒說話,旁邊夏氏倒是知道的,她聽兒子解釋過。
“你兒子沒跟你說過?第一名廩生吃公糧,一年有四兩銀子!最後一名附生,在前朝都是不能作為秀才的,本朝開放了範圍,勉強把附生也算為秀才,你可懂了?”
吳氏麵上陰晴不定,再待下去也是丟人,憤憤不平地轉身走了。
那邊胡奎很快知道自己的娘今日做了什麼,發了一番怒氣,倒是把吳氏嚇得哭了一場。
送信之人倒是沒留在劉家吃飯,很快就走了,但劉家卻沒法子平靜下來了。
村裡稍微跟劉家相近的人都拿著東西來道喜,打聽著何時辦酒席。
劉家窮了這麼些年,不知道被人看過多少次笑話,如今忽然好轉,劉二成中了秀才,這簡直是祖宗保佑啊!
劉二成對於人情世故並不是多麼地在意,胡鶯鶯冷眼瞧著,便對夏氏說道:“娘,咱們還是莫要收那些人的東西,否則將來若是人家拖咱們辦事,豈不是給二成添了許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