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些在賀圓滿口中，味同嚼蠟。
他把這些大廚精心製作的美食一點點塞進口裡，純粹為了填飽肚子。
“我下午要去一趟店裡。”他對祁承說。
祁承看起來充分的享受到了食物的美妙，他津津有味的吃一口，又看看賀圓滿，再吃一口，又看一眼。
“好的，我跟你一起過去，正好討論一下怎麼擴大經營。”他很高興的說。
賀圓滿默默的咽下嘴裡的食物。
祁承出門並不簡單，哪怕隻是去幾步遠的地方。
管家先生迅速準備好了黑色外套和大簷帽，將祁承完美的和陽光徹底隔離開來。
“是腦子裡那個東西讓你這麼畏懼陽光嗎？”賀圓滿奇怪的問。
祁承沉默了一下：“有一部分原因。”
他微微垂下眼，避開了賀圓滿征詢的目光，轉移開話題：“你去店裡準備做什麼？”
賀圓滿想了想：“先去看看情況吧。”
老店這兩天沒有開門，不過影響不大，他的新店門口依然車水馬龍，兩個年輕的新店員很好的履行了他們的職責。
看到老板來了，賀西和童笙笛都很熱情的同他打招呼。
賀圓滿對著兩個人卻有點發怵，他還忘不了前幾天見識過的虯結肌肉和利落身手，看到這兩人平平常常的營業收款，難免產生巨大的落差。
想起這個事情，賀圓滿突然轉頭問祁承：“那些綁匪怎麼處理的？他們有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
祁承摸摸他的頭：“不用擔心，我都處理好了，沒有人會來打攪你。”
賀圓滿必須承認，雖然祁承有時候怪怪的，但是這種被人完全信任和保護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他又看向兩個店員，決定下回再談談他們身份的轉變。
這時候，祁承卻主動開始在新店裡轉起了圈。
他之前住院，後來又碰上賀圓滿出事，還沒有來過這個店子。
“這裡很不錯，”祁承誇獎道，“裝修的檔次風格和價位很搭配，你的兩個店員也很能乾。”
賀圓滿聽著他的誇獎，有點高興。
然而，祁承話頭一轉，又問：“店裡現在的成本流轉怎麼樣？我明白你想把新店和舊店的經營範圍拉開，可是做了具體的調研沒有？兩個店的覆蓋人群分彆如何？熟客轉化率怎麼樣？每個不同菜品的銷售有沒有做過關聯度研究？”
賀圓滿目瞪口呆，一個問題都回答不出來。
“我看你這裡的商品都很有特色，可是熟客居多，據我觀察，他們購買的品種類型也很受限，有沒有考慮過針對性的營銷措施？做過每種產品的精細化顧客分析沒？”祁承繼續問。
賀圓滿……委屈的去戳係統。
係統一聲不吭，裝作不存在。
“沒關係，我們可以一樣樣來，”祁承看賀圓滿的模樣不太高興，馬上柔和了聲音，安撫他道，“任何商業帝國的起點都是從小事業起步的，我們先把這裡的運營模式摸透，再慢慢擴大調整，大規模和小規模的產業運營會有一些區彆，不過並沒有你想的那麼難。”
賀圓滿沉默的看了他好一會，突然歎口氣。
祁承還是很期待的看他。
“抱歉，我們還有點事情，店裡先麻煩你們照看了。”賀圓滿對兩個店員打了一聲招呼，又對祁承說：“我們先回去，不過能借用一下你的廚房嗎？”
祁承不明所以，還是很高興的說：“當然，你準備給我做吃的嗎？”
賀圓滿點點頭。
兩人回到家，直接去了廚房。
特聘的大廚已經休息了，賀圓滿看了看祁承，還是請管家先生把廚師請過來。
廚師一過來，賀圓滿就認出這位是本市很有名氣的一位特級廚師，據說學貫中西，中式和西式的料理都很有一手。
他向這位大廚問了好，請求暫時借用一下廚房。
對每一個有追求有講究的廚師而言，廚房都是他們的絕對禁地，他們對自己的廚房擁有絕對的統治權。
大廚疑惑的看一眼祁承，可有可無的點頭答應了。
然後，賀圓滿挽起袖子，開始做菜。
他拿出一口深鍋，將大廚原本準備好的奶白色高湯滾開，仔細嗅了嗅，估摸著加鹽調味。
高湯翻滾不休，醇厚的香氣源源不斷的溢出來，遠遠聞著就勾得人饞蟲大作。
賀圓滿又拿出一段上好的雲腿，一手拿著雲腿，另一手握著一把薄薄的小刀，電光火石間，七八片被削得薄如蟬翼的雲腿就落入翻滾的高湯裡，被瞬間燙熟。
他又迅速拿起邊上溫度正好的小碗，一勺就將全部雲腿片連同半碗濃鬱的高湯盛入碗中，輕薄半透的淡粉色雲腿如同花瓣飄在雪白的湯中間，看上去賞心悅目至極。
這還沒完，賀圓滿又撿起一段青白的蘿卜，換上另一把刻刀，幾個起落，四朵半個指頭大小的微型蓮花就雕刻成型，每朵蓮花上至少有十幾片透明花瓣，遠遠看上去晶瑩剔透仿佛水晶，他的手輕輕一送，幾朵小花就落在碗中，漂浮在粉紅的雲腿和雪白的高湯之間，重重花瓣甚至還隨著熱氣微微顫動不止。
祁承看得心曠神怡，隻覺得他每一個動作都十分好看，那位特級廚師也忍不住讚賞的點點頭。
他依樣又做了兩碗，動作更加迅速，小碗中的透明蓮花愈加生動舒展。
然後，他把三碗湯分彆端到祁承，特級大廚和管家麵前，做了一個請用的手勢。
祁承還在那邊陶醉的看著精美的蘿卜花和薄如蟬翼的雲腿片，根本都舍不得吃，特級大廚已經低頭嘗了一口，然後忍不住眉頭一皺。
“請先生點評。”賀圓滿看向大廚。
大廚再看看祁承，又去看管家。
管家低頭也喝了一口，然後低著頭不說話。
看大廚不做聲，賀圓滿繼續說：“先生，您覺得我還能做廚師嗎？”
大廚嘴皮子動了動，半天才遲疑的說：“您的刀工絕對是一流的，造型也好，就是……”
賀圓滿安靜的看他。
“就是鹹淡不對。”大廚飛快的說。
祁承眉頭一揚，也低頭去喝湯，確實有些鹹了，可還沒有到難以忍受的程度。
“麻煩你了，”賀圓滿向大廚致謝，再去看祁承：“我已經做不了廚師了，也沒辦法很好的經營一間酒店，我現在連基本的鹹淡都無法判斷了。”
他的聲音溫和，神色從容，但是整個人卻浮現出祁承從來沒有見過的，濃鬱的悲哀。
祁承張開口試圖說什麼，可是一想起造成賀圓滿如今這個樣子的主因在自己身上，蠕動了一下嘴唇，又沉默下來，臉上露出十分難過的神情。
管家大概猜出祁承的打算，也親眼見到他這些日子研究了很厚一疊餐飲產業報告和各種行業資料，忍不住開口：“可是做一個好老板，並不需要當一個合格的廚師啊。”
“我不行，”賀圓滿搖頭，“我不能容忍自己連店裡食物的味道都嘗不出來。”
他現在開的店隻是通過係統創建的特殊平台，在他眼裡，不管是小吃店，藥店，還是雜貨店都沒有區彆，他隻是一個係統的傀儡，在他事業已經徹底完蛋的情況下，勉強找到的一個維生方式而已。
可是祁承口裡的美食帝國，卻完全不是同一回事情。
“對不起，但是我真的沒辦法接受，”賀圓滿朝祁承點點頭，“如果惹了你不快，我馬上就搬出去。”
話說完，他就回了房。
不一會兒祁承就追過來，一直看著他，也不說話。
“我讓你失望了。”過了很久，還是賀圓滿主動開口。
“不不，都是我的錯，”祁承飛快搖頭，“怪我沒有考慮你的心情，你也可以試試其他的行業，對你來說可能比餐飲業難上手些，但是有我在，沒有問題的……”
賀圓滿輕輕笑起來，然後很堅決的搖頭：“我會讓你好起來的，你不需要這麼急。”
“我是擔心你……”祁承說。
“我能保護自己，那些劫匪是怎麼和你說的？如果我告訴你，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你相信嗎？”賀圓滿問。
“……他們說，是神奇女俠和美國隊長突然出現，救了你。”祁承看著他。
賀圓滿噗嗤一下：“好吧，更正一下，情況類似，隻不過他們不是從美漫電影裡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