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秀被他按著腦袋,眼睛在深井的水麵上滑過,卻忽然不再掙紮,而是閉緊了眼睛,冷笑起來。
“鐘老七,你這個瘋子生下來的賤種,你要真的有種,便當著這些人的麵,把我扔到井裡麵!我倒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有你親娘那股子瘋勁兒,敢當著這些人的麵殺了我,你來啊,動手啊!”
鐘信看著她由瘋癲又變得異常平靜的臉,竟然也冷笑了兩聲。
“我是該叫你二姐姐,還是叫二小姐呢,不管叫什麼都好,鐘信都承認你是一盞最不省油的燈。二小姐,怎麼,你現在不想活了是嗎?想在臨死前拖我下水是嗎?”
鐘信忽然咬緊了牙關,用力將鐘秀的頭又往井裡麵探了探。
“我告訴你,當年你的那條狗,那條想吃我傷口血肉的狗,就是被我活活淹死在這口井裡,你不是一直對它念念不忘嗎,如今機會來了,你是想去到監獄裡隔著高牆陪你二哥,還是在這裡陪你的狗,你自己來做選擇。隻是我可以告訴你,你抬頭向路口處看一看,那邊是什麼人來了!”
鐘信說著,抓著鐘秀的頭發,猛地將她從井口拎起來,讓她靠在井欄上,自己卻向旁邊靠了靠,身子也倚在井欄上。
鐘秀抬起頭,目光向鐘信說的路口看去,竟然看見一隊穿著製服、荷槍實彈的官差,正匆匆朝這水井而來。
她心中明白這些人已經緝拿了鐘義,這會子自是來捉拿自己。
她從放棄逃出鐘家,而是來泊春苑劫持秦淮開始,心中便已打定了一個主意。因此見到這些官差,倒也並不驚慌。隻是用眼睛在鐘信和秦淮的身上來回看了幾眼,目光中滿是深深的怨毒。
繼而,鐘秀微微轉了轉身,目光飄向遠處,那個方向,原是鐘義仲夏苑的所在,嘴裡,卻似乎低低自語著什麼。
“哥,不論你身在哪裡,想來那左近,總會有一眼水井,而我心裡明白,這天下的井水,終究是相通的……便像是你和我……”
隻見她那張被秦淮啐得滿是血汙的臉,忽然間又露出了一對梨渦,竟像是想到了什麼最甜蜜幸福的往事一般,有了一份詭異的美。
不過那笑容剛剛浮現,她卻猛地低下頭,用力向倚在旁邊井欄上的鐘信撞去,明顯是想在這最後凶猛的撞擊中,將對方撞下深井。
她哪知鐘信在有意靠在井欄的時候,便早已料到了以她陰狠的本性,勢必會做最後的瘋狂,因此故意給她製造出機會,眼睛卻一直在暗暗盯著她的動作。此時見她猛衝過來,便迅捷無比地向旁邊一讓,隻把一個鐘家二小姐,在那些已經趕到近前的官差麵前,整個人讓進了那眼深井,瞬間傳出一聲巨大的聲響。
無數水花從井裡向上飛濺,滲出一陣冷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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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官差最終將畏罪自殺的二小姐撈出來時,她已經徹底沒了氣。
夜裡,在泊春苑的臥房中,菊生端著一盆略有些血跡的溫水出了房門,隨後,房門便在裡麵輕輕反鎖了。
菊生抿嘴笑了笑,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睡房裡,鐘信剛剛為秦淮洗淨了頭上的血汙,用一條大毛巾幫他擦淨了臉,並把他一頭黑發全部梳向一邊,儘量將被砸破的傷口顯露出來。
鐘信看著他露出的臉和額頭,眼睛裡漸漸浮現出一抹隱隱的柔情,輕輕伸出手,在秦淮的臉上摸了摸,那個位置,正是被鐘秀打過的地方,現下還有些紅腫。
“嫂子這裡,倒還疼嗎?”
鐘信的聲音淡淡地,似乎問得很隨意。可是秦淮卻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濃濃的關切之情。
“看你幫我打還於她,便早都不疼了。”
秦淮這話說的沒錯,那工夫,眼見鐘信如此狠辣地對鐘秀下手,他便知道,老七是在為她傷了自己,而睚眥必報。
鐘信點了點頭,他的手邊是家裡常備的藥箱,這會子,讓菊生回去休息後,他要親自為“嫂子”上藥。
沒錯,原本今天早上的光景,他還在悄悄暗示,說好了今天晚上,兩個人要把這個嫂子的稱呼徹底改掉。
隻是誰也沒料到,那場冥冥之中必將到來的撕鬥,竟然會來得這麼早。
以至於現在,嫂子還隻是嫂子,終究沒有吃到嘴裡。
“嫂子,這藥水碰到傷口的時候,大約會很刺痛,你要是感覺難過,喊出來便是,真要是鬱結在心裡,反容易氣滯血淤,倒不好了。”
秦淮微微點了點頭。
他頭上的傷口雖然隻是皮外傷,卻流了不少的血,再加上被鐘秀這一番驚心動魄的折騰,整個人確實有些頭暈目眩。
這會子,鐘信粗硬的手指一直在自己傷口周圍輕輕揉按,才漸漸感覺好轉過來。
待到鐘信用藥棉蘸了些藥水,輕輕在傷口塗抹的時候,秦淮才發現鐘信果然說得不錯,整個傷口處,立時變得又痛又癢。
既然鐘信說了要自己發出聲響,免得憋出病症,秦淮便在那股痛癢中,略放縱地叫了起來。
“啊…嗯…好痛…真的是好痛啊!”
“叔叔…你再略略輕一點…”
秦淮忽然發現身後鐘信上藥的手停住了,可是自己頭上的傷口卻還在隱隱作痛。
“嘶......叔叔怎麼停下了,還是一口氣上完它吧,便是這痛,我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
鐘信還是沒有動,更不知為何,呼吸卻似乎漸漸重了起來。
“叔叔......你怎麼還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