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如待聽得鐘毓這番話後, 眉目間刹時罩上了一層寒霜。
隻因鐘毓話中提到秦淮克死了鐘仁, 更胡亂揣測在其活著的光景,大少奶奶和大姑爺便可能暗渡了陳倉,隻這兩點, 便把何意如心中一直糾結的一塊心病牽了出來。
要知道, 何意如雖然生了三個子女,但在那個年代, 讓她揚眉吐氣並可以登頂鐘家權力巔峰的,自然還是因她生了鐘家的嫡長子。
所以鐘仁在何意如心中的地位,真的可以比擬成皇宮中的太子, 而這太子歿了, 倒把她自己,不得不逼到暮年光景還要同晚輩爭鬥的境地。
所以在鐘仁死亡一事上,起始她對秦淮的懷疑, 絕對不比鐘家任何一個人少。
尤其是他所謂的證言, 都是在強調鐘仁無能, 需要大補藥力, 才會導致後麵服藥過多造成身死。而能支持住他這證言的最有力人證, 便是大姑老爺邱墨林。
現下如按鐘毓所說, 這二人真要是在鐘仁出事之前,便已經有了苟且之事, 那邱墨林口中所言……
何意如深吸了一口長氣, 這光景, 她亦知道這事已經塵埃落定, 官家蓋棺定論,鐘仁也早入土為安,一切,終不能夠反轉了。
她忽然看著鐘毓帶著淚痕的臉,無聲地笑了笑。
官家不能反轉又怎樣,勾引到鐘家這許多男人的刺玫瑰又怎樣,隻要我想,就能把你身上的刺全都拔光!
何意如思慮半晌,悄悄掛了個電話出去,一邊的鐘毓忙著擦粉補妝,也不留神母親在低低說些什麼,隻隱約聽到她最後的兩句:
“既然你也有此想法,那便擇時不如撞日,早晚都要來的事,倒也不用再拖了……”
何意如掛了電話,靜坐片刻,眼睛看著雖然外表厲害,卻實有些‘銀樣蠟槍頭’的女兒,忽然端坐起身形,喊了外麵的一個陪房婆子進來,對她道:
“都說是天涼好個秋,而這秋天的螃蟹又是極好,且我又記得毓兒最愛這時吃蟹下酒,難得她今天過來,不如我做個大東,也不用官中錢糧,隻算我自己的東道,你們便去買上幾簍頂級的螃蟹,按後宅各房的人數,往儘夠了買就是了。”
那婆子應允了,又有些猶豫地問道:
“隻是這螃蟹若得了,太太倒還像昔時般在品簫堂設宴成席嗎?”
何意如搖頭道:
“如今不比往日,三房絕了種,二房死了鐘秀又囚了老二,若要她們過來,勉勉強強不說,便哭咧咧地幾張臉,倒讓人沒了胃口。你們買了螃蟹來,便在這邊花廳中分了份數,通知他們各房來自取回去,隻說是我的一番心意便罷,反正大家都有小廚房,有什麼口味喜好,更可自行方便了。 ”
那婆子聽得明白,便欲轉身出去,卻聽何意如又叮囑道:
“老七那夫妻倆都是男子,年輕體壯,素日又辛苦得緊,記得倒要多分些過去。”
鐘毓見母親忽然間來了這一樣一出螃蟹宴,倒讓她一頭霧水,又見她還偏心老七與那賤人,更是摸不著頭緒。
何意如早看出她神色中的疑惑,隻不過她心裡清楚這個女兒魯莽霸道,行事做個先鋒官還可以,謀劃算計些什麼,終還是差了些,所以便也不同她多說,隻又安慰了她幾句,倒讓她想辦法早點要個孩子,免得在邱家根基不穩。
鐘毓見四周無人,倒皺著眉毛同何意如道:“彆說他好了男風,我心裡厭煩,便是他從前的光景,也極少同我親熱,我現下心裡頭,倒懷疑他根本就是喜歡女人,拿我隻當個幌子,這孩子,又哪裡那麼好要了。”
何意如沉吟半晌,忽然壓低了聲音對鐘毓道:
“毓兒,不是為娘教你歪門邪道,你和姑爺既是這樣,你就要用點手段出來,那能讓人起性發狂的藥,就得想著法子讓他吃下去,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孩子要來是正經。隻是我倒不懂,你們初始那兩年,難道也和現時這般,少有房事嗎?”
鐘毓臉上一紅,低聲道:
“說來也怪,前兩年新婚的光景,他行那事時倒也還勉強為之,卻不知為何我卻從未受孕過,現下即便我按娘的法子偷著給他下些催*情*藥物,也怕是懷不上呢。”
何意如點了點頭,又沉思了片刻後,朝鐘毓比了個手勢,鐘毓俯耳過去,隻聽母親極小聲地對她道:
“你若真是覺得沒有把握,倒不如先想辦法給他下藥同房,待同房後,你再另想辦法,總之要讓自己肚子裡懷上胎兒才行,不然你這邱家長子長媳的位置,時間長了,若因無後而掌不上當家的權,豈不既丟了人,又失了權?”
何意如這話說完,神色淡然不變,隻豎耳傾聽的鐘毓,卻瞬間睜大了眼。
“娘,你的意思是讓我找…野男人借種?”
何意如斜了她一眼,起身整理了下妝容,淡淡道:
“為娘卻沒說過這麼粗鄙的話,隻是你若要像娘這樣坐穩鐘家的位置,有些女人必須有的手段,便要靠你自己去把握,好了,既然你又不想像那些新派女人一樣鬨什麼離婚,還想做邱家的當家大奶奶,娘的這些過來話,你自己琢磨便是,這會子,我倒有彆的事要忙,你趕緊去歇息,等著吃螃蟹罷。”
何意如見鐘毓怔忡著離去,倒對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不知為何,她便想到自己方才對鐘毓說的那些話。
何意如一共生了三個孩子,可是老大鐘仁,卻已是自己入鐘家五年後才生的頭胎。
眼見老爺已經借著她無後的原因,迫不及待地接連納了莫婉貞表姐妹為妾,何意如如坐針毯,生怕那姐妹二人在自己之前生了男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