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恨你(1 / 2)

餘汙 肉包不吃肉 9482 字 3個月前

() 顧茫多少有被他臉色驟變的樣子嚇到, 猶豫一會兒才說:“公主啊……”

仿佛周身的血流都湧向了頭腦,隻兩個字便如巨石入海, 震得墨熄耳中嗡嗡, 竟一時說不出完整話來, “你,你怎麼……你怎麼……”

“怎麼什麼?”

墨熄的指尖發涼,他不得不抬手抓住桌上的茶杯,這才勉強掩藏住自己的顫抖,啞聲道:“你怎麼這樣叫我?”

“哦,李微教的啊。他說公主就是很尊貴的高高在上的要好好嗬護的人。”顧茫笑了笑,“我覺得你挺像的。”

“………………”

“你怎麼了?”

像是從懸崖墜至穀底,那種戰栗仍在, 激動卻已冷透。

墨熄咬牙, 把臉扭開去,說道:“……沒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瞥見顧茫有些茫然的神情, 墨熄閉了閉眼睛,這才忍著把心中的隱痛剜去, 低啞地錯開話題, “喝你的白菜湯。不用管我。”

顧茫低頭看著碗裡的開水白菜:“可湯沒了。”

“……”

他的目光在桌上逡巡一圈, 然後盯著墨熄麵前的那碗胡辣肉丸湯。

“你想嘗我這個?”

顧茫點頭。

墨熄心情正悶, 但他情緒複雜,並不怎麼想發脾氣,隻把湯碗推給顧茫:“這裡頭有整顆的花椒, 味道很重,你留心。”

接過了碗,顧茫把手裡剩下的最後一塊鍋盔掰碎了,沾著胡辣湯吃。他往碗裡吹氣,拿勺子撇,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一顆顆蜷縮著的花椒。可是防不勝防,還是有一個漏網之魚闖進了他的唇齒之間。

他一開始沒有反應,甚至還嘎嘣咬碎了花椒的硬殼兒。

結果可想而知,須臾之後,顧茫開始往外吐花椒殼,眼睛濕漉漉的,舌尖被麻得又紅又難受。他一下子把湯碗推遠了。

“有毒。”

墨熄先是一怔,顧茫不是可以吃麻辣的麼?

但隨即又想到顧茫吃辣那是後來練的,一開始他可半點紅都不願意沾。燎國毀他神識的時候,大概把顧茫後天培育起來的耐受也給毀了。

這個認知讓他愈發焦灼,時至如今他仍然保有一線希望,希望顧茫的迷茫都是假裝的,可是在一起這麼些日子裡,顧茫的一舉一動都在告訴他,不是的。

昔日的神壇猛獸是真的死了。

墨熄能擁有的,能憎恨的,能報複的,隻有眼前這一抔餘燼而已。

墨熄有些無言地看著他:“沒有毒。”

顧茫張開嘴吐出舌頭,滿臉的委屈:“我中毒了。”

“……”

跟他解釋是沒有什麼意義的,墨熄於是倒了一杯茉莉涼茶,遞給他:“慢慢喝下去,毒就解了。”

顧茫將信將疑地捧過茶盞,皺著臉一點一點地喝著。

“好點了嗎?”

“嗯。”顧茫點了點頭,卻猶豫地看著這整一桌子菜,“不吃了。”

墨熄道:“你不吃‘有毒’的就好。”

顧茫忽然撇著嘴,有些不開心地:“這裡不好,下次不來。”

墨熄看著他被麻的通紅的嘴唇,心中翻湧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他忽然說:“……顧茫。”

“嗯?”

“我第一次請人吃飯,來的就是此處。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顧茫想了一會兒:“是我?”

墨熄的眼睛有那麼瞬間的明亮,可他很快又看到了顧茫眼裡的迷惑,聽出了顧茫語音末梢的疑問上揚。

顧茫道:“猜對了嗎?”

墨熄沒再說話,沉默地閉上了眼睛,低歎了口氣,再沒有回答。

吃過了飯,兩個昔日的舊友,如今的仇敵漫步在夜晚的胭脂湖邊,廊橋懸著紅布燈籠,在河麵投出夢一般溫柔的霞光。

夜泊的舟楫劃過,木漿一打,夢就碎成了浮光粼粼。

顧茫走在墨熄邊上,咬著墨熄之前在路邊一臉不耐給他買的三丁包,吃得腮幫鼓鼓的。

墨熄停下腳步,望著河麵,半晌,忽然像是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又好像隻是無謂的低喃:“……如果當初陸展星沒有死,你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那一步……”

“哪一步?”

“……”墨熄看著波光粼粼,說,“沒什麼。你都不記得了也沒關係,反正你還活著,就總有轉機。”

“嗯。”

“你嗯什麼?”

“落梅彆苑的嬤娘說過,我說‘嗯’就是同意彆人的話,同意彆的話,彆人就會開心。”

“……”墨熄道,“你又為何要討我開心。”

顧茫又咬了口包子,說道:“因為你是個好人。”

墨熄麵上一怔,隨即漠然道:“你真不會看眼色,也不會看人。”

顧茫咽下包子,一雙純澈無垢的眼睛看著槳聲燈影裡的墨熄:“嗯。”

“……你能不能不要連這個也同意?”

“嗯。”

“……算了。”

過了一會兒,又極不甘心地回頭:“我哪裡好了?”

“你等等。”

顧茫說著,把鼻子湊過去,小狗般在墨熄臉側,脖頸,耳朵根聞聞嗅嗅。這一幕若是給愛慕墨熄的那些女人看到一定會目瞪口呆,不近人情羲和君居然會由著彆人靠的這麼近,做出這麼奇怪又親密的舉動。

他一般不都是給人一個背摔,然後把人的肋骨砸斷麼?

但是她們隻知其一未知其二,墨熄確實不愛被生人觸碰,但顧茫一定是個例外。不止因為顧茫這個人如今太單純了,他做什麼都是沒有目的的,隻遵從著孩童般的本性——對什麼東西好奇,他會放到嘴裡去嘗,想了解什麼東西,他會湊過去聞。

而是因為從很久很久以前起,墨熄和顧茫就是最親密的人,他早已習慣他了。

“你身上有一種味道。”最後顧茫說,“和彆人都不一樣。”

墨熄看了他一眼:“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