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幼時慕容憐(1 / 2)

餘汙 肉包不吃肉 10586 字 3個月前

() 慕容憐正歪在內庭小院的一張春榻上吸著水煙。床頭小幾擱著幾本閒書, 一壺小酒。

他見顧茫進來,不緊不慢地啜了一大口浮生若夢, 緩然吐出, 吩咐左右道:“你們先下去吧。”

“是。”

傭人們退下了, 院落中隻剩了他們兩人。

慕容憐懶洋洋地躺在竹榻上,也不正眼去看顧茫,隻敲了敲煙鍋裡的灰燼,然後重新叼回嘴裡,冷笑道:“火球兒還真有趣,派個特使來我府上,居然還是個戴著覆麵披著鬥篷的——說罷,有什麼事兒。”

顧茫道:“是我。”

慕容憐一聽他的聲音, 頓時被吸入的煙給嗆著了:“咳咳咳!!”未幾他起身, 臉上飛快地閃過了許多情緒,震驚、焦慮、憎恨、猶豫……甚至還有一些旁人並看不透的複雜內容在裡麵。

“你?你裝成個特使來我這兒做什麼,找揍?”

整個重華除了極少幾個人, 沒誰知道顧茫此刻是恢複記憶的狀態,顧茫自然不會在慕容憐麵前表現出太多的清醒。他是蟄伏在燎國五年的探子, 偽裝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 於是他佯作遲鈍道:“你彆生氣, 我來還你東西。”

“……”

“主上說過, 不能隨便要彆人的好處。所以我來把這個圓環還你。”

說著他將那枚藍寶石扳指褪下來,交遞到慕容憐手裡:“謝謝你把它送給我,但它什麼用都沒有, 我不喜歡。”

“……”

慕容憐仿佛受了極大的侮辱,差點兒沒跳起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這樣的扳指羲和府上有幾百枚。你要是中意亮閃閃的小圓環,我還可以多送你幾個。”

“屁!他的那些能跟這個比?!”慕容憐怒氣衝衝地劈奪過來,“這可是——”

顧茫一臉平靜地等著他說。

“這、這可是、可是……”慕容憐卻好像噎住了,噎了一會兒,他眼裡閃動著些明暗不定的光,隨即惡狠狠道,“……算了。我跟你說這些乾什麼。這本來就是借你的,什麼時候成了送你的?哪怕你不來還,我過兩日也會去羲和府要這扳指,你少給我自作多情!”

他說著,重新把扳指套回了自己拇指上。

顧茫心中暗歎,果然慕容憐也並不會那麼輕易就把這枚指環的秘密告訴他。不過他原本也就隻是想試一試而已,他來望舒府的目的,其實隻是想回來自己走走看看,這個宅邸裡終究還是有一些他太過懷念的痕跡。

慕容憐見他一直不怎麼說話,盯著他來回看了一會兒,問:“怎麼著,被周鶴折磨傻了?倒是回個聲啊。”

顧茫鈍鈍道:“我不傻的。”

頓了頓,瞥了一眼慕容憐的煙槍,說道:“抽這個的人才傻。”

“你——!”

顧茫道:“你又要生氣了。你總是生氣。好了,我是一隻好狼,不惹你不開心。東西送完了,我回去了。再會。”

慕容憐看著他轉身,狹長的眼睛驀地眯起,等顧茫走到了庭院月圓門的旁邊,慕容憐忽然陰森森地說了句:“站住。”

他踱步到顧茫身邊,繞著顧茫看了一圈,吐字道:“顧茫。我怎麼記得你去蝙蝠島之前……已經恢複了不少神識?”

“……”

纖細的金色長柄煙鬥伸出,勾嘴抵著顧茫的下巴,將之強行抬起,慕容憐眯著桃花眼,說道:“你不至於還覺得自己是頭狼吧。”

“……”

“讓我想想……你今天來這裡,莫不是來懷悼你那位泥姨的?”

顧茫驀地一頓。

隨即側過臉:“那是誰?”

“……”慕容憐不吭聲,眼神詭譎地盯著顧茫看了一會兒。

兩人僵持著,庭院裡起了一陣清風,吹得顧茫鬥篷袍袖獵獵拂擺。慕容憐說:“你當真想不起她是誰?”

顧茫搖頭。

“你最好不要跟我說謊。你跟我這麼久了,欺騙我會是什麼後果,你心裡應當很清楚。”

“我不清楚。我也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顧茫說著,抬手打開慕容憐抵著他下巴的煙鬥,鼻梁上皺:“味道真難聞,你怎麼會喜歡這個。”說罷打了倆噴嚏,轉過了身,頭也不回地向院外走去。

他看似裝的淡定,但其實心砰砰直跳。

——慕容憐怎麼會忽然跟他提起泥姨?

他恢複記憶的事情,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知情,是有人向慕容憐泄了秘?還是慕容憐並無把握,隻是在試探呢……

一路心裡打鼓地走著,出了望舒府,顧茫原地站著思忖了片刻,卻理不出什麼頭緒。最後他歎了口氣,決定先不再想這個問題了,而是繞路去了一趟薑宅。

他實在是受不了慕容憐現在嗜煙如命的樣子,慕容憐這人很野,自幼沒爹,母親趙夫人去世後就再也沒人看得住他,而且至今也沒娶媳婦兒,說起來是個穿金戴銀的貴族老爺,其實也就是個作死無人管的單身漢。

顧茫覺得他再這樣子下去不行,所以打算趁著自己還清醒,去薑藥師處給慕容憐求個戒煙方。

到了薑府,才發現今日在廳堂內開藥坐醫的是卻並不是薑拂黎,而是他的夫人蘇玉柔。

蘇玉柔照例戴著綃紗鬥笠,遮著那張傳聞中傾國傾城的容顏。她送走了一位病患,抬頭看到顧茫進屋,淡道:“客倌是來問診的麼?”

“抓藥。薑藥師在嗎?”

“拙夫前些日子外出雲遊了,您若非疑難病症,妾身也可以診上一診。”

“怎麼又去雲遊了……”顧茫忍不住低頭思忖。

這個薑拂黎真的行蹤詭譎不定,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半辰光都是在外頭度過的。人都說溫柔鄉埋葬英雄誌,他倒好,娶了個絕代風華的美女,卻天天讓人家守活寡。不過再轉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沒比薑拂黎好到哪裡去,墨熄這樣一個大美人放在他麵前,他不也照樣耽擱了人家十餘年。

蘇玉柔問:“您的藥箋,是非要拙夫開不可嗎?”

“倒也不用。”顧茫歎了口氣,說道:“打攪夫人,我就是想問問浮生若夢這種煙草,有沒有什麼戒除的方法。”

“……客倌是望舒府的人?”

“算是吧。”

“那客倌還是請回吧。”

顧茫睜大了眼睛:“為、為什麼?”

蘇玉柔道:“您應當知道,望舒君是自己無意戒除此煙。戒癮一事,從來藥是輔,心是主,他一心想抽,給他再好的藥都是無濟於事的,又何必砸了我藥師府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