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傾心難抑緣終斷(2 / 2)

餘汙 肉包不吃肉 10419 字 4個月前

“你會後悔的……”

“今天的我,就是日後的你。你隻是還不懂什麼叫王侯之家而已。”

多少次午夜夢回時驚醒,滿頭大汗地醒來,他倉皇地朝外頭看去,慕容楚衣仍在燈下專注地調試著木甲。

他就喘息著複又躺回床上,尚好,至少慕容楚衣還相信他,並不認為他貪圖權勢,暗恨嶽辰晴。至少他還能留在慕容楚衣的彆院住著,醒來的時候,也還能看到他喜愛的人就在他的身邊。

因著這樣的緣由,江夜雪並沒有懷著什麼過多的怨恨。

甚至當嶽辰晴會說話後,咿咿呀呀流著口水笑著向他伸出手,喚他“哥哥,哥哥”的時候,他是打心底裡覺得這個柔軟的小生命很可愛,值得被保護,被照顧,不要經受與他一般的苦楚。

就這樣,嶽辰晴逐漸長大了。

很快就又到了可以去學宮修行的年紀,由於他是慕容凰的兒子,是王室血脈,嶽鈞天為了巴結君上,什麼最好的都給嶽辰晴,什麼機會都留給嶽辰晴,甚至將從前一些贈與江夜雪的法器又都拐彎抹角地收了回來。

“你弟弟從小就沒了娘親,他可憐得很,你做哥哥的,多讓著他一點。”

“你弟弟需要更多的照顧,你很懂事,不要和弟弟爭搶。”

“你從小讀了不少聖賢書,應當知道什麼是禮讓。”

府上某些恬不知恥狗仗人勢的小廝都陰陽怪氣地笑話他:“夜雪公子,懂得謙讓,方為君子呢。”

看不慣的宋師傅要出言訓斥,卻被江夜雪攔住了,江夜雪搖了搖頭:“算了,不用和他們一般見識。”

但是隨著身邊的東西一點點地搬空,心裡終究是也一點點地蛀開一個窟窿,那個窟窿越來越大,失望、恐懼、怨恨,都在裡頭盤桓著打轉。

直到有一天,嶽鈞天把他喚到跟前:“夜雪,你隨著楚衣修行了那麼久,該學的也都學會了,今後還是讓辰晴多跟著楚衣吧。”

江夜雪怔了一下:“什麼?”

“為父是說,小孩子啟蒙,更需要一個好一些的師父帶著他。你懂事,今天就把屋子收拾出來,讓你弟弟住去,他也喜歡粘著楚衣。你倆啊,不愧是兄弟,什麼都像。”

江夜雪逐漸地從震愕中反應過來了,但卻沒有動。

他的這個舉止讓嶽鈞天頗有些意外。因為嶽鈞天已經習慣了他什麼都說好,什麼都說無所謂,所以見他沒有立刻答應,反倒覺得奇怪:“你怎麼了?”

“父親。”江夜雪眯起眼睛,壓著怒火,“我難道還不夠懂事嗎?”

“……”

“你覺得我還剩下了什麼?你不如把我從這個家趕出去,這樣是不是更遂了你的心,辰晴會不會覺得可以玩的地方更敞亮?”

嶽鈞天從未被他這樣出言頂撞,不由地大為憤怒,拍案道:“你放肆!”

“不是我放肆,是你所做太過!在你眼裡我究竟算是什麼?!”

“嶽夜雪!!你怎敢如此胡說!!”

那一天,江夜雪與嶽鈞天大吵一架,江夜雪隻是性子好,人端正,並不是窩囊,他真的發火了隻會讓場麵一發不可收拾。嶽鈞天被鬨得麵上無光呼哧氣喘,最後指著江夜雪的鼻子罵道:“你就是個孽畜!你娘說你想取我而代之,我看你就有這個野心!你裝得太深!!你就是不盼著老子好!不盼著你弟弟好!!你和你娘根本就是一個模樣!!”

吵到最後,全府皆知,父子二人互相都存蒂已久,從吵架最後變為了動手。但江夜雪畢竟年輕,又無援手,很快就被嶽鈞天製住。

鞭杖像疾風驟雨般狠抽下,鮮血橫流。

嶽辰晴聞訊跑來,看得心驚,忙去求情:“阿爹,不要再打了,不要打哥哥……”

“你懂什麼!他母親是個怎麼樣的人,他也一個樣!”

說著鞭子又要照著江夜雪倔不低頭的臉抽下去——

“住手。”

一道疾光閃過,是極為靈力豐沛的符咒,在江夜雪麵前撐開結界。嶽鈞天猝不及防,手臂一酸,鞭子失手震脫。他又驚又怒地回過頭,看到慕容楚衣從門外走進來,臂挽拂塵,指撚咒印,冰冷地盯著自己。

“嶽鈞天,你夠了嗎!”

“……你?”嶽鈞天嘴唇顫抖,“你、你居然幫著這個孽畜……”

慕容楚衣扶起江夜雪,轉頭森然道:“他是我外甥。”

“你再動他一根指頭試試看,看我會不會讓你好過。”

由於慕容楚衣的出麵,事情最終還是沒有再鬨大。

夜深人靜的彆院裡,兩人坐在屋簷下,台階上。慕容楚衣替他裹著手上的傷,那傷口比鞭痕更深,是他與嶽鈞天爭執動手時被父親的神武所傷及的。

父子吵架,當爹的居然拿了神武來對付兒子,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

慕容楚衣沉默著,難得問了句:“還疼嗎?”

江夜雪不答,良久之後,低聲沉悶道:“我娘臨走之前,曾說過,用不了二十年,我所有的一切,都會變成辰晴的東西。”

“……”

“可如果我說我從沒有想過要和辰晴爭嶽家,你會信麼?”

慕容楚衣道:“我信。”

江夜雪沒有想到他會答的這麼快,甚至沒有片刻的猶豫。其實他原本沒有想哭的,可是聽到慕容楚衣如此堅定地說了這兩個字,他忽然覺得那麼難過,那麼委屈,他一下子就埋首於膝,泣不成聲。

他說我從來就沒有想要爭奪什麼。

他說我真的沒有想當嶽府的主人,我沒有這個野心。

他說能給的我都給了,為什麼還要把我最後剩下的唯一不能給的也奪走。

慕容楚衣陪在他身邊,最後輕輕歎了口氣,拍著他的肩膀。

而江夜雪那時候大抵也是頭腦亂極了,那麼多年的壓抑撕開了一道宣泄的口子,他其實是失控的,他抬眼瞧著慕容楚衣安慰他,心中情緒如同潮湧難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或者在這一刻,他根本什麼都沒有想,待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抵著慕容楚衣,低頭吻上了他的嘴唇。

隻是輕輕的觸碰,猶如蜻蜓點水。

顱內卻似有煙花轟然炸開。

兩人的頭腦都是瞬間一片空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慕容楚衣終於從極度的震愕中回神。他像被蠍子刺著似的猛地推開他,霍然起身,一張俊美的麵龐上血色全無。

“你乾什麼--!!?”

江夜雪看到慕容楚衣的臉色,暈眩的頭腦裡終於閃回了清明。他一下亂了手腳,漲紅了臉,慌忙道:“楚衣,我……”

慕容楚衣卻在江夜雪試圖站起來解釋些什麼之前,一下子後退了數步,又驚又怒地瞪著他。

“小舅,對不起,我、我隻是……我……”

小舅這個稱呼愈發尖銳地刺中了慕容楚衣,他眼中驟雨疾風,極是混亂。幾番抿了抿唇,想開口卻又覺得太荒唐。他一直習慣了以長輩的姿態去對待江夜雪,誰知江夜雪竟對他懷著這樣的心思,他一時覺得背心發冷,冷汗涔涔。

可要他一個剛剛被強吻過的人,再去訓斥對方什麼,實在是毫無威嚴。慕容楚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不等江夜雪再說話,便拂袖轉身,奪路而逃。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更~今天還會再更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