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一計不成(1 / 2)

坤寧 時鏡 11509 字 4個月前

沒有任何正常人能扛得住樂陽長公主這種完全枉顧事實的閉眼瞎吹, 更不用說是薑雪寧這種有著前世心理陰影的。

但還好, 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多久。

沈芷衣才在這裡坐了沒一會兒, 外頭便有宮人來找,說太後娘娘請她過去說話解悶兒, 沈芷衣隻好依依不舍地去了。

臨去前, 還拉著薑雪寧的手道:“反正本公主喜歡你,在宮中這幾天若有什麼事情, 儘管跟仰止齋的宮女說了,她們會來報我。母後那邊找, 我這就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薑雪寧於是鬆了一口氣, 目送沈芷衣離開。

最終這一天,以她跟著儘心儘力、耐心無比的蘇尚儀“勉強”學完了宮廷禮儀而告終——

沒辦法。

裝起來實在是太累了, 而且薑雪寧回想了一下沈芷衣在這件事上的態度, 連“你若學不成也沒什麼關係”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她再裝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一計不成,得要換一計了。

隻是她也不能讓旁人看出端倪來, 所以一直熬到天色漸漸晚了,才像是被蘇尚儀漸漸教會了一般,動作開始流暢起來,也慢慢符合了蘇尚儀嚴苛的標準。

末了, 蘇尚儀難得露出一片欣慰之色, 隻看著她,又指著她對眾人道:“由此可見, 天分再差也沒關係。自古俗語便有言,‘笨鳥先飛’‘勤能補拙’,隻要肯努力,世上很多難事還是能克服的。薑二姑娘今日做得很不錯,你等當以她為鏡鑒。”

薑雪寧:“……”

其他人心底都在腹誹這要能當“鏡鑒”大家都彆進宮了,不過嘴上卻是齊齊道:“是,謝蘇尚儀指點。”

蘇尚儀這才叫她們散了,自帶著那三名尚儀局的女官離開。

這深秋的天氣,薑雪寧出了一身的汗,見人一走,頓時懶得再跟誰打一句招呼,立刻就回了自己的屋裡,請仰止齋的宮女為自己準備沐浴的香湯。

其他人卻要落在後麵一些。

內閣大學士陳雲縉家的小姐陳淑儀便和姚惜走在蕭姝的身邊。

她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姚惜後,目光微微一閃,才淡淡地對蕭姝開了口道:“我與長公主殿下雖見得不多,卻極少見她對誰這般好過。這薑家二姑娘也不過就是為她上了個妝而已吧,怎值得公主對她這般?”

陳淑儀那邊沒去清遠伯府,自然不知道。

可蕭姝卻是全程在場的。

她手裡把玩著一柄精致的香扇,低眉斂目間隻笑了一聲,倒不像是陳淑儀這般隱隱有些忌憚,反而顯得很隨意:“若僅僅是上了個妝當然不至於此,要緊的是當時說的那番話。這種話,淑儀,你我是這輩子都說不出來的。”

陳淑儀若有所思。

*

因大家都是第一次在這種場合下聚到一起,又是頭一天進宮,到得晚間,大家都梳洗用膳完畢,也不知是誰起了個頭,便叫著在仰止齋單獨給眾人讀書、喝茶用的流水閣裡聚了起來。

薑雪寧本來沒什麼興趣。

要知道這幫人上一世就不聊什麼有意思的話題,左右都是那些香粉啊,頭麵啊,撐死了聊聊外麵的英年才俊,實在沒什麼新意。

可架不住現在大家都覺得她厲害。

誰叫她在樂陽長公主那邊麵子大呢?

今天學禮儀時的情形,所有人都看在眼底,心底雖然都覺得她這後門開得實在是太過分了,可表麵上對她還要更加友善,雖都是世家小姐,不至於到“巴結”這個地步,但言語間都十分溫和,連尤月見了她都收起了先前那種敵視的眼神,從唇邊擠出一抹笑容來。

所以她是被方妙等幾個人拉過去的。

一張圓桌旁坐了六七個人,剩下的則有幾個散坐在靠窗的炕上,正相互說著話,間或拿起盤子裡準備好的蜜餞、乾果來吃。

周寶櫻更是一頭紮進了吃食裡,誰來也不抬頭。

倒是蕭姝似乎格外對薑雪寧另眼相看,見她進來,又點點頭打了個招呼,笑:“薑家妹妹這一天可算是把風頭出大了。”

薑雪寧累得狠了,隻能扯扯嘴角笑,做出一副尷尬的模樣,仿佛不知道該回什麼,隻道:“蕭姐姐說笑了。”

蕭姝見她始終沒有與誰攀談的意思,便也不好再借著話與她深談,乾脆轉頭去找彆人說話。

大家都忍不住抱怨今天的女官。

那姚蓉蓉頗有些畏縮地坐在角落裡,一張臉漲得通紅:“自小家裡就沒怎麼教過這些東西,我學起來實在是太慢了。還好有薑家姐姐,跟我差不多。不然我今天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所有人聽了這話都是一窒。

該說這姑娘傻還是特彆傻呢?

這種話你自己心裡知道就是了,怎麼還宣之於口?

屋內忽然就安靜了片刻。

尤月嗑了個瓜子,雖然神情不敢做得太明顯,但眼底又流露出看戲的興趣來。

姚蓉蓉還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又想起今日薑雪寧在公主麵前的麵子,頓時瑟縮了一下,忙向薑雪寧道歉:“我、我剛才說的話不是那個意思……”

薑雪寧:“……”

倒是不生氣,隻覺得她可憐。

她上一世跟姚蓉蓉也沒什麼交集,更無意為難她,隻隨意地笑笑道:“沒關係,我本來也笨,實在學不大會。隻是蘇尚儀也太負責了些,一遍一遍地來,想不學會都難了。”

樊宜蘭倒是心善,原本是從書架上拿了一本詩集在手中翻看,這時大約是見姚蓉蓉窘迫,便插了句話,道:“宮中禮儀似乎是學兩日吧?可一開始宮裡說叫我們第一次入宮要待上三日。聽說最後那一日是要先生們出題來考我們,看看大家的學識如何,以此來定往後講學的內容與深淺。隻是不知,屆時是哪位先生來考……”

還能有誰?

謝居安唄。

薑雪寧心底冷笑了一聲。

果然,先前很是寡言少語的陳淑儀回答道:“該是少師謝大人。如今宮中的經筵日講都是他在主持,且學識過人,這一回又要教我等學琴、讀書,其他先生唯他馬首是瞻。我入宮時父親便叮囑過了,說此次入宮並非就等於能為公主伴讀了,除卻學禮儀之外,還要學識能過得先生們這一關。太好倒無所謂,若是太差,留在公主伴讀先生不好安排講學,講得深了聽不懂,講得慢了拖累長公主殿下。所以第三日的考校也是用來選人的。屆時若不合適,同樣會被先生勸退。”

——這就是薑雪寧準備換的第二計了。

禮儀這一關因為蘇尚儀和樂陽長公主的變化,眼見著是她無論如何裝傻,便是躺在地上都能過了,自然也就絕了因為禮儀學不會而被勸離宮的可能。

但樂陽長公主不可能搞得定謝危!

隻要她能在第三日的考校中突破自己的底線,交白卷或者瞎寫一通,必然觸怒從不在這方麵放低要求的謝危或者其他先生,那麼因為學識不佳被勸回宮,也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一說起謝危,這幫世家小姐們忽然就激動了幾分。

有一個道:“不會真是謝先生親自來吧?”

尤月打趣了一句:“你臉紅乾什麼?”

那啐了她一口,把臉捂住,道:“你若哪天見過了,也會臉紅的!”

姚蓉蓉又怯生生地接話:“我在家中也聽父親提過謝先生好多次,不過都說謝先生再有得四年,便要到而立了,卻一直是孤身一人,也不談婚論嫁,可實在是太奇怪了。”

方妙頓時抬起頭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姚蓉蓉輕輕“啊”了一聲。

方妙又低頭去排桌上那幾枚銅板,似乎想要算什麼東西,隻道:“京中大都知道謝先生雖出身儒家,近年些來卻潛心於佛老之學,每年都要空出兩月來,去懸空寺和三清觀齋戒暫住,與人講經論道,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不成家不值得稀罕。”

不近女色?

提到這個,薑雪寧忍不住要想起上一世的難堪。

這一時心裡麵種種惡毒的念頭都冒了出來:說什麼清心寡欲,可人在高位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保不齊是哪兒不行呢!

眾人正自打鬨說笑。

外頭忽然有個小宮女在門外躬身,輕輕地喚了薑雪寧:“薑二姑娘,有人找。”

薑雪寧頓時一抬眉,下意識問了一句:“誰呀?”

那小宮女眨巴著眼睛,看著她不說話。

薑雪寧想起上一世的事來,心中忽地了然,也不問了,隻跟其他人道一聲:“失陪了,我出去看看。”

便跟著小宮女從仰止齋走了出去。

一路竟是向著文華殿的方向。

眼見著便要到前朝的範圍了,還好在路前麵不遠處的岔道上停了下來,再抬頭一看,燕臨穿著一身玄色長袍,就站在那一片秋海棠下頭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