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目的不純(1 / 2)

坤寧 時鏡 8543 字 4個月前

沈芷衣是知道燕臨與薑雪寧關係的, 畢竟當初遴選伴讀的時候燕臨專程找她說過, 還被她逮住機會調侃了好一陣。

如今竟然直接撇清與寧寧的關係?

她見著這二人的神情, 困惑之餘更生出幾分無來由的憤怒來,很為薑雪寧抱不平, 上前一步便要發作:“燕臨, 你什麼——”

“長公主殿下。”

燕臨已經夠難受了,薑雪寧生怕沈芷衣再說出什麼讓他難堪的話來, 忙伸手輕輕地拉住了她,唇角一彎, 寬慰似的笑了起來。

“延平王殿下年少隨便開個玩笑,不打緊的。”

“可我要說的不是……”

不是延平王啊。

沈芷衣被她一拉就停了下來, 剛想要分辯,回轉眼來卻在薑雪寧那一雙看似平靜的眼眸裡看出了幾分懇切的請求, 雖然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為什麼, 可滿腹的質問也無法再說出口了。

畢竟人家之間發生了什麼她也不知道。

當下便把臉一板, 順著薑雪寧方才的話,朝延平王訓道:“以後再胡說八道, 看我怎麼去皇兄那邊告你!”

“……”

延平王簡直目瞪口呆。

直到沈芷衣拉著薑雪寧帶眾人一道離開,他也沒明白自己不過說了一句話,也並不是玩笑,怎麼就忽然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可樂陽長公主向來霸道, 他還不敢反口。

眼見著人走了才嘟囔了一聲:“真是, 搞什麼啊,跟我有什麼關係?”

燕臨並不說話, 垂了眸便往前走。

與他同行的幾人倒沒怎麼察覺出他的異樣來,雖然都覺得燕臨最近沉默的時候似乎有些多,但看起來卻比以往更為穩重,隱隱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有一種漸知世事的成熟。

所以都隻當他是冠禮將行有所改變,並未多想。

延平王雖然困惑於他同薑雪寧的關係,可當著其他人的麵也不好多問,隻好垂著頭悶著臉,與他們一道去奉宸殿。

謝危這會兒還在偏殿裡盯著窗沿上那小白貓踩過的地方,兩道長眉微微擰著,仿佛在想什麼棘手的事情。

不過眾人通傳後進來時,已麵色如常。

手指間輕繃著一根墨線,他轉頭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延平王旁邊的燕臨,隻問道:“怎麼都來了?”

眾人都不說話。

有誰站在後麵踹了延平王一腳。

延平王立時沒站穩,往前踉蹌了幾步,一下露在謝危的視線之中,鬨了個大紅臉,有些靦腆地開了口道:“是、是學生前幾日聽先生講了策論,回去之後家父要學生以‘進學’為題作論,學生這兩日秉燭懸梁,勉強湊了一篇出來,卻不知好壞,想……想請先生掌掌眼,再,再拿回家給父親看。”

後頭眾人都竊竊地笑起來。

延平王惱怒:“笑什麼!今天笑明天就輪到你們!”

燕臨也略略地一彎唇。

隻是笑完了,那種黯然非但沒散去,反而浸得更深:他本也該同延平王這般,帶著點年少不知事的莽撞,然而如今不能了。

謝危一聽就知道延平王這是怕寫得不好回家挨罵呢,是以也笑了一聲,倒是寬厚模樣,道:“延平王殿下這幾個月來功課都很不錯,同齡人中學業也是首屈一指,便是寫得尚有不足之處,想必令尊也不會計較。不過殿下既然已經親自來請,謝某也好奇殿下近來的長進。隻是這奉宸殿乃是長公主殿下進學之所,你們許多人在這兒卻是不便,還是轉去文淵閣再看吧。”

眾人都道“是”。

延平王也立刻麵露喜色,連連道:“有勞先生。”

謝危隨手放下了指間繃著的墨線,隻道自己還要在偏殿中略作收拾再走,讓眾人先去文淵閣,他隨後過來。

眾人便嬉嬉鬨鬨先走了。

隻是他們走到門口時候,謝危卻喚了一聲:“我選斫琴的木材,有幾塊已經不用了,可否請燕世子留步,幫忙搬一下?”

燕臨一怔,腳步頓時停下,下意識回了一句:“願為先生效勞。”

眾人回頭看了一眼也沒多想,跟燕臨打了聲招呼便走了。

可留下來的燕臨重新走入殿中時卻忽然想:小太監就在殿門外立著,聽說這一次謝先生斫琴的木材乃是內務府專門幫忙挑的,剩下不用返還內務府讓小太監去是最合適的,怎麼偏要他幫忙搬?

謝危卻不動聲色,一指那長桌角落裡兩塊櫸木道:“這兩塊是不用的,有勞燕世子了。”

燕臨便走上前去。

不過從那張琴桌旁邊經過時,他一眼就認出了擺在上麵的那張蕉庵,正是他送給薑雪寧的,心頭驀地一疼,連腳步都滯了一滯。

謝危的目光也落琴桌上,隻道:“寧……薑二姑娘雖有些頑劣調皮,學業也不如何出眾,不過在我麵前還算乖覺,也算肯忍性讀書,方才學了琴才從此地離開。燕世子對此,可稍稍放寬心了。”

那時他還不知勇毅侯府將要出事。

所以想到寧寧要入宮伴讀,心裡歡喜,又怕她過不了遴選,特意在一日文淵閣日講結束後悄悄求了謝先生,請謝先生多加照拂。

可如今……

是他一力將寧寧送入了這修羅場,接下來的日子卻未必有能力再庇佑她。

燕臨看到這張琴隻覺得心底難受,可聽了謝危這般的話又有些高興,一時也難分辨舌尖蔓開的是甜還是苦,於是低笑道:“若能這麼輕易便放寬心,便簡單了。”

他上前要去搬那兩塊櫸木。

謝危看著少年有些沉默的背影,搭下眼簾,眸底竟有些恍惚的幽暗,良久後,開口時卻是尋常模樣:“今日早朝沒見令尊,聽人說是病了,不要緊吧?”

燕臨再一次覺出了那種古怪,但依舊回道:“前些天下了雨,父親又貪杯喝了不少,往年在戰場上留下的舊傷複發,傷口有些疼,所以沒上朝罷了,倒是沒有大礙。”

謝危便點了點頭,道:“世子心裡有事。”

燕臨心頭微凜,卻一時摸不準他是什麼意思。

謝危卻是拾起一旁的琴囊,將薑雪寧丟在這裡的那張蕉庵套上,與他那張峨眉一道,掛在了偏殿的東牆。

他背對著,燕臨看不見他神情。

隻能聽見他平靜之下微微流淌著波瀾的聲音:“師者,傳道受業解惑。謝某少時學琴笨拙,幸賴名師悉心教誨,至今不敢忘先生所誨,‘水滴石穿,聚沙成塔’,二十三載方有小成。燕世子性極聰穎,固然一點即透,不過聖人都不免有惑,世子有惑也在所難免。若信得過,往後也如延平王殿下一般來找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