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095章 燕回(1 / 2)

坤寧 時鏡 8518 字 4個月前

() 天底下誰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就是聖旨?

聖旨聖旨, 這“聖”字指的就是天子, 指的就是聖上!

但凡皇帝定下的主意,又有幾個人能更改?何況乎是當今天子, 對付的還是勇毅侯府!

蕭遠本以為自己乃是攜著天子之命前來,今日必能一吐往日積鬱之氣,好叫勇毅侯府俯首聽令、在座大臣瑟瑟發抖,誰想遇到張遮這般會抬杠的。

逞嘴皮子功夫上, 武將如何能同文人相比?

兩道粗濃的眉毛使勁一皺,蕭遠便輕而易舉感覺到自己仿佛陷入了窘境, 心底暗驚之下,猛地一凜,陰沉地注視著張遮, 竟然道:“我蕭氏一族忠君之事, 甘為聖上前卒,聖旨乃是本公親眼見聖上寫下,豈能因你一小小清吏司主事之言便貽誤時機?今日本公便要殺雞儆猴, 看看斬了你這阻撓聖意、勾結亂黨的賊臣, 聖上到底治你的罪,還是治本公的罪!”

話音方落,他竟真的提劍向張遮而去!

廳堂內所有賓客更是大驚, 一為蕭遠忽然給人扣上的大帽子, 二位他言語行動間所透露出來的凶險之意,當即就有人大喝了一聲道:“定國公是要濫殺無辜不成!”

薑雪寧卻是渾身血冷。

因為她記得,上一世沈琅明明是下旨抄沒勇毅侯府, 將侯府所有人收監,等待案情查清後再發落。可她當日趕赴侯府時卻見鮮血滿地、人頭墜階!

這證明——

要麼是上一世冠禮時發生了什麼變故,要麼是負責此事的定國公蕭遠故意尋找借口,大開殺戒!

眼見著蕭遠一步步向張遮逼近,周遭文武大臣更是怒聲責斥、群情激憤,引得重重圍攏廳堂的眾多兵士紛紛握緊手中刀劍,一副隨時準備要動手的模樣,薑雪寧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她比在場所有人更能感覺到那種失控的危險!

危急之際,目光在場內橫掃,卻是輕而易舉就看見了立在年少賓客們這邊、距離仰止齋這幫伴讀位置不遠的蕭氏二公子蕭燁,於是先前盤旋在腦海裡的那個念頭驟然冒了出來。

薑雪寧迅速地上前了一步,附耳過去對沈芷衣低聲說了一句話。

沈芷衣正眉頭緊皺地看著眼前將亂的情形,聽見這句話之後詫異地看了薑雪寧一眼,然而隻略一思索便露出幾分驚喜,接著便將目光一轉,也看向蕭燁。

先前薑雪寧送給燕臨的劍並未收入庫中,而是由青鋒抱了,立在一旁。

沈芷衣二話不說,一步上前便掀了那劍匣把劍提起來,待向蕭燁而去!

蕭燁與燕臨也算是同齡之人,可自他出生之後,便處處被人拿出來與燕臨做比較,怎麼著也是出身蕭氏的嫡子,心裡如何能痛快?

更何況先前還與燕臨鬨了齟齬。

此時此刻他站在近處看著勇毅侯府這一副大難臨頭的倒黴樣,心裡彆提多快意,就差撫掌大笑了。是以他的神情非但不同於這殿中之人的驚慌,反而是笑容滿麵,並未注意到薑雪寧、沈芷衣這邊的異樣。

然而那劍真是出乎意料的重。

沈芷衣猝不及防之下,剛將劍提起,就被其重量一帶,險些跌倒在地。

這一來便吸引了周遭目光。

蕭燁看了過來,她也不由得看向了蕭燁。

那一瞬間,一股激靈靈的寒氣從蕭燁尾椎骨上爬了起來,先前的笑意更是從他臉上瞬間消失,反應竟是比兔子還快,扯著嗓子立刻大喊了一聲:“父親救我!”

正要舉劍壓在張遮脖子上的蕭遠頓時怔了一怔。

他回過頭來一看,便看見站在那邊的蕭燁拔腿就要朝這邊跑過來。

沈芷衣頓時著了急。

薑雪寧所站之處靠著外麵一些,正在蕭燁要經過的路上。

她眼皮一跳,暗想計劃趕不上變化,雖然心裡一萬次告訴自己在這風口浪尖上千萬不要顯露形跡,可在蕭燁忙慌慌從她眼前奔過的那個刹那,終於還是發了狠般一咬牙!

“砰!”

直接一腳踹了出去,正在蕭燁膝上!

這大公子哥兒自己逃命逃得好好的,還正想著得虧自己見機快,要不就要成為旁人要挾的工具了,根本就沒想過途中遭遇這麼黑的一踹!

電光石火間誰能反應得過來?

他見著薑雪寧時隻覺心底一冷,膝蓋上傳來劇痛,已是不由自主地麵朝下摔到了地上,腦袋“咚”一聲叩在堅硬的地麵,甚至都撞出血來!

沈芷衣這時終於得了機會,反應過來,立刻提劍上前壓在了蕭燁的脖頸上!

蕭遠勃然大怒:“長公主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沈芷衣本就隱隱知道了母後與皇兄對勇毅侯府的態度,甚至今日王兄想來,母後也沒準許。若定國公蕭遠也是公事公辦,她自然也不好置喙什麼,可如今做成這樣,實在是欺人太甚!

她是燕臨玩伴好友,如何能忍?

到底是一個王朝、帝國的公主,沈芷衣將臉色拉下來時,也甚為嚇人,寒聲道:“皇兄聖旨叫你捉拿,你卻要開殺戒!焉知不是挾私報複?蕭遠你聽好,這廳堂之中的人你要敢動上一動,本公主擔保,你這不成器的孬種兒子,立刻人頭落地!”

那劍在燕臨手中是揮舞自如,在她手中卻是有些勉強。

劍尖壓在地麵上,劍身與地麵形成一個夾角。

蕭燁的脖頸便在這夾角之中。

沈芷衣手腕因沉重動上一動,那夾角便小上一分,劍刃幾乎貼著蕭燁的脖頸,讓他立刻心膽俱喪地慘嚎起來:“父親,她要殺我,快救救我!”

這一出彆說是蕭遠,就是勇毅侯府眾人都沒想到。

內外賓客再次目瞪口呆。

張遮的脖頸也被蕭遠的劍壓住了,此刻卻是不由抬頭望了一眼:薑雪寧不聲不響地站在那邊,不顯山不露水模樣,倒是沒幾個人看見剛才關鍵的那一腳是她踹的。上一世,她是沒有來的;這一世終於來了,是要補上一世的錯、彌上一世的憾了嗎?

蕭氏一族如今就這麼個命根子,還等著他承繼家業,且蕭燁也是蕭遠悉心撫養長大,難得同他親近,哪裡會想到沈芷衣以此作為威脅!

蕭遠森然道:“長公主殿下難道站在燕氏這邊想要違抗聖旨不成?”

沈芷衣方才又不是沒聽見,根本不將定國公放在眼底:“第一,聖旨下達於律不合,刑部的張大人說的是,你該回去加蓋大印;第二,本公主不管你們朝堂上是什麼事,犯人秋後處斬尚要給吃頓好的,今日乃是燕臨冠禮,尚未結束,容不得你等胡作非為!要麼你此刻退下,要麼我殺了你兒子!”

這一刻,她麵上的那種果決與殺伐,是薑雪寧從未見過的。

那曾在鳴鳳宮的夜晚裡抱著她飲泣的脆弱,也被堅硬的盔甲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