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126 真病(2 / 2)

坤寧 時鏡 11875 字 6個月前

“哈哈哈……”

蕭遠許多年沒有帶兵打過仗了,這一遭卻是將自己將軍的行頭找了出來,撫須大笑道:“此一番,拿亂黨事小,要緊的是趁此機會在聖上麵前表下忠心,立一回功,所以才要搶在謝少師前麵。倒不是本公看不慣此人,實在是事情要緊。燁兒,你知道這通州城外是什麼嗎?”

他伸手指了指東南方向。

蕭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雖然一片漆黑的天空下什麼都沒瞧見,卻是答道:“是屯兵十萬的通州大營。”

蕭遠一雙目光便鋒銳了起來。

他望著那個方向,好像一頭擇人而噬的老鷹,陰鶩地要探出爪來,道:“燕牧那個老家夥一倒,沒了勇毅侯府,這通州大營十萬屯兵正缺個將帥來統禦,聖上那邊也正考慮著呢。隻是你也知道,朝堂上對我蕭氏一族頗有非議,太後娘娘也不好太偏幫著,所以萬事都要有個說得過去的由頭。眼下便是極緊要的一遭,搗毀了這天教通州分舵,該抓的抓該殺的殺,就是立下了頭功!”

蕭燁乃是紈絝子弟,聽得此言早有些按捺不住,當即興奮了起來道:“那我們這便入城,殺他個痛快?”

蕭遠笑一聲:“這可不急。”

然後一擺手叫身後兵士下馬來修整,道:“不急,等明日天教兩撥人還有天牢裡逃掉的那些個惡徒齊聚一堂時,咱們再一網打儘,把這事兒辦個漂漂亮亮。”

蕭燁立刻道:“還是父親高明!”

蕭遠便忍不住暢想起自己一人獨掌三路兵權時的煊赫場麵,於是得意地大笑起來。

薑雪寧身嬌肉貴,好日子過慣了的,連日來趕路睡不好吃不好,到了這客棧之中總算放鬆下來幾分,就著客棧這邊準備的酒菜倒是難得多吃了一些。

小寶招呼完她便湊過去跟天教那幫人一起玩色子了。

她想起張遮方才的話來,心念一轉,便上了樓去,琢磨起裝病的法子來。

兒時在鄉野之間,她可見過不少的行腳大夫,烏七八糟的東西在腦袋裡記了不少。

有個招搖撞騙的道士教過她一招。

拿顆土豆夾在腋下,便摸不準脈搏,跟得了怪病似的。

薑雪寧心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裝病也得裝得像一些,便先起身來將門栓了,把帶著體溫的外袍脫下,拉開緊閉的窗縫,就站在那吹進來的風口上,不一會兒就已經麵皮青白,瑟瑟發抖;然後聽著外頭吵鬨玩色子的人散了,才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溜了下樓,去找客棧後頭的廚房。

夜深時分,周遭都靜了。

雖不知天教分舵到底在通州哪一出,可那幫人明日要去,這一夜多少也有些顧忌,並未鬨到很晚,都去歇下了。

唯獨天字一號房還亮著。

大約是張遮還在同黃潛、馮明宇二人說話。

天下客棧都是差不多的格局。

薑雪寧有驚無險地摸到了廚房,屏氣凝神,左右看了看無人,便伸出手來慢慢將兩扇門推開,閃身輕巧地進門,再將門合攏。

空氣裡竟飄蕩著些酒氣。

廚房裡有酒很正常。

她沒在意。

可萬萬沒想到,剛一轉身,後頸上便傳來一股大力,竟是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掌重重將她扣住,另一隻手更是迅速將她口唇捂住,推到門扇之上!

薑雪寧嚇了個半死!

然而借著沒關嚴實的門縫裡那道不很明亮的光,她腦地裡一閃,卻是一下認出來——

竟是孟陽!

一雙眼眸陰沉,他的嘴唇緊緊抿著,滿麵肅殺,然而掌下的肌膚滑膩,過於柔軟,這才覺出來人是個女子,眉頭不覺鎖了鎖,一想便認出她來了:“是你?”

薑雪寧牢獄中初見此人,便覺危險。

然而不久前篝火旁聽這人說起勇毅侯府時的神態,又有些對此人刮目相看,眼下不敢說話,隻敢點點頭。

孟陽頭發亂糟糟的,看她片刻,發現她的確沒有要大喊大叫的意思,便放開了她,道:“你來這裡乾什麼?”

薑雪寧扯謊:“餓了來找吃的。”

孟陽嗤了一聲也不知信是沒信,轉身摸黑竟在那灶台上提了個酒壇子起來喝。

薑雪寧便知道這是個誤會。

對方這大半夜不過是來找酒喝的罷了。

她也不好與此人攀談,又琢磨起一個人在旁邊,自己要找點東西都有所顧忌,行動上便磨磨蹭蹭,在極其微弱的光線裡,摸著個土豆,猶猶豫豫不敢揣起來。

豈料孟陽黑暗裡看了她一眼,雙目有銳光閃爍,竟然道:“大家閨秀也會這種江湖伎倆,要裝病?”

薑雪寧頓時毛骨悚然!

孟陽卻自顧自喝酒沒有搭理旁人的意思,道:“你們這幫人各懷心思都能唱出大戲了,拿了土豆趕緊走,彆礙著大爺喝酒。”

薑雪寧由驚轉愕。

她想了想,這人行事的確古怪,也不像是要與天教那邊拉幫結夥的,該是江湖上那種浪蕩人物誰也不服的,索性心一橫把這土豆揣進袖裡要走。

隻是臨轉身,腳步又一頓。

薑雪寧回頭看著黑暗裡那個影子,考慮著自己方才腦海裡冒出來的那個想法,卻有些猶豫。

自發妻去世後,他活在世間便如行屍走肉,殺了自己一家上下後更無半分愧疚,隻是關在牢裡卻無多少酒喝。

京裡那位謝先生倒是常使人來送酒給他。

可孟陽知道,這樣看似是好人的人送的酒,往往是不能喝的,所以從沒沾過一滴。

他莫名笑了一聲,看薑雪寧不走,便道:“你裝病是想脫身吧?那什麼張大人是你情郎,不一塊兒走嗎?”

薑雪寧道:“正是因他不走,所以我才想是否能請孟公子幫個忙。”

孟陽卻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卻很久沒人叫過他“孟公子”了。

他覺得有趣:“你倆倒是苦命鴛鴦。”

薑雪寧心道她與張遮要真是苦命鴛鴦那也算值了,沒白重生這一場,可張遮這等樣的於她而言終究是那天上的明月,站在最高的樓頭伸手也隻能摸著點光。

她心情低落,卻不否認自己一腔情義。

隻道:“我確對張大人有意。聽聞孟公子當年也是極好的出身,乃是為了發妻報仇才犯下重罪。聽您先前於篝火旁為勇毅侯府說的話,我想您並非真的窮凶極惡之徒。又聞您武藝高強,而明日還不知有什麼凶險,所以鬥膽,想請您保他安全。隻是不知能幫您辦點什麼事……”

竟想請他這樣的重犯保護朝廷命官?

孟陽差點笑出來。

然而看著眼前這姑娘一腔赤誠,卻是想起許久以前也有這麼個人真心待他,於是沉默下來,又想起一路上那個張遮,過了很久,忽然道:“你心甘情願為那位張大人,可假若他對你卻有所隱瞞呢?”

他的亡妻,也是藏了很多事不曾告訴他呢。

後來他才知道,那些都是“苦”。

薑雪寧沒料著孟陽會問這樣一句話,隻覺一頭霧水,奇怪極了。

張遮能有什麼瞞著她?

如今的她於張遮而言或恐不過是個成日給他找事兒的刁蠻小姐,頭疼極了,話也不好說上幾句,本來不熟。她不知道張遮很多事是正常的,可張遮坦蕩,絕談不上什麼刻意的“有所隱瞞”。

她道:“那怎麼可能?”

孟陽便奇怪了地笑了一聲。

但後麵也沒說什麼,既沒有答應她,也沒有明說拒絕。

薑雪寧等了半晌沒聽他回話,心裡便憋了一口氣,一跺腳走了。

揣著那顆土豆溜回樓上,她和衣躺下。

原是打算著睡一會兒,明早天亮便按計劃裝病,可誰曾想人睡到後半夜,迷迷糊糊間竟覺得渾身惡寒,腹內一陣絞痛,給她難受醒了,額頭上更是冒出涔涔冷汗,整個人渾似犯了一場惡疾!

不過是站在窗前吹了風,頂多是受點風寒,怎會忽然之間這般?

她踉踉蹌蹌起身來,卻發現自己四肢無力。

不……

不是裝病,是真病!

薑雪寧心裡一片凜然的恐懼,走得兩步,無意中卻撞了杯盞,“啪”一聲,摔在地上,在黎明前的靜寂裡傳出老遠,驚動了附近的人。

沒片刻外麵便有人敲門,是張遮的聲音:“怎麼樣了?”

薑雪寧想說話,喉嚨卻很嘶啞。

於是便聽“砰”地一聲響,有人將門踹開了,竟是有三五個人一道進來了,其中便有先前招呼她去用飯的小寶,一見她慘白的麵色便叫嚷起來:“姐姐怎麼了,犯了什麼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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