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破罐破摔(2 / 2)

坤寧 時鏡 8320 字 4個月前

還有沒有天理?

讀書讀第一也就罷了,畢竟據傳姓謝的早慧,自小聰穎;彈琴彈得好,謀略比人高,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可這人竟還下得一手好廚?

薑雪寧突然有了一種被人狠狠拍臉、從上到下羞辱了個遍的錯覺。

可手上卻控製不住。

吃了一塊再拿一塊。

不用說,她沒能防住謝危的“套路”。

正如世上的男人找外室、養小妾一樣,薑雪寧管不住自己,越了界,吃謝危的、喝謝危的,也隻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彆。

吃都吃了能怎樣?

吐出來不成?

何況謝危那句話實在說得沒毛病。她實已經重活一世了,縱然人世間的確沒有真正的自由,可口腹之欲這一點小小的願望都不能達成滿足,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何況當初還是她對謝危信誓旦旦說,自己舍不得死,就是舍不下這人世間之種種的牽掛與欲求。

吃就吃了。

人在屋簷下,哪兒能不低頭?

她想自己還要去邊關,找燕臨,救公主,有求於謝危的地方多著呢,總有說軟話的時候,人家願意給她做吃的,她就受著唄。關係搞壞了,那還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所以破罐破摔,乾脆心安理得跟著謝危混起了吃喝。

沒過兩天,彆院裡廚子燒的菜她就吃不下去了。

可謝危又不真是廚子能頓頓做,薑雪寧便隻好瞧見他從走廊上往南邊廚房走,便以“孝敬先生”的名義跟過去,守著那剛出鍋的吃。

謝危本是隱士文人氣。

可外袍一脫,袖子一挽,做起菜來竟也像模像樣。

偶爾她把視線從案板或者鍋裡那些食材上抬起來,看過去,倒覺得這般沾了濃重煙火氣的謝危,比起高居廟堂、運籌帷幄的那半個聖人,要順眼得多。

這些天來謝危好像也不急著出發。山東省的官員們也都見完了,彆院裡清淨下來,他就偶爾彈彈琴,看看書,做做菜。

很耐得住性子。

雖然耽擱了行程,可卻半點不見慌亂;明明心中有所成算,可除了給薑雪寧做點吃的之外,並無多餘舉動。

薑雪寧被他溫水煮著,幾乎都要忘記自己最初的警惕了。她什麼也不會,廚房裡隻能看下火。

就這樣還偶爾要被謝危嫌棄她控製不好火候,要壞了食材的口感。

今日已經是進了十月了,冬日的凜冽初見端倪,廚房裡一邊是熱著水的爐子,一邊是燒著火的灶膛,倒是暖烘烘一片。

公主被困韃靼的消息早傳遍了大江南北。

街頭巷尾都議論不休。

薑雪寧往灶膛裡添了根柴,想起這些天來好像都沒看見刀琴,盯著那火焰半晌,便沒忍住抬起頭來看向謝危。

謝居安修長的手指壓著砧板上那片新鮮的柔軟的魚肚肉,不疾不徐地下刀,一點一點地拉成薄片,神情間那種平淡的認真與讀書、彈琴沒有什麼差彆。

麵前的鍋裡有小半鍋已經開至蟹眼的水。

他撩起眼皮看一眼水,都不用再看薑雪寧,就知道她不知又開什麼小差:“添的柴不夠。燒個火也走神,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薑雪寧一聽便覺氣悶,可如今指望著他做吃的,便老老實實又往灶膛裡加上兩根柴,道:“在濟南已經待了這麼久,不是說雪至之前就去邊關嗎?”

謝危片魚的刀都沒停:“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薑雪寧翻了個白眼:“那你不是說燕臨已經先去邊關了嗎?你要矯詔,可――”

謝危打斷她道:“‘聖旨’已經在去邊關的路上了。”

薑雪寧頓時震駭,腦海中於是想起這些天來不見了影蹤的刀琴:“我就說刀琴怎麼不見了人!”

隻是……

她又不由皺了眉:“我們不到,燕臨那邊能成事嗎?”

謝危垂著頭,手頓了一下,聲音裡竟有一種無由的淡漠:“倘若沒我便不能成事,那他這些年流徙之苦,便是白受。”

薑雪寧心底莫名一悸。

過了好半晌,她才帶了幾分猶豫地問:“那我們什麼時候啟程?”

謝危終於把魚片完了,看她一眼,然後拿過邊上幾枚生薑來切,聲音平穩而鎮定:“不著急。”

*

殘陽如血。

邊城荒蕪。

朔風從西北方向刮來,陳舊的旌旗覆滿塵埃,隻在城頭招展。外頭便是邊軍駐紮的營房,連成一片。高高的點將台上,落葉飄灑,銅鑄的麒麟爪牙無人擦拭磨礪,已然鏽跡斑斑。

青年的輪廓,比少年時更深邃鮮明了些,一雙眼也比舊日多了些沉穩和內斂。

隻是偶然抬起,仍如無鞘的劍――

燦若驕陽,鋒芒畢露!

深藍的一身勁裝,袖口綁緊,結實的手臂有著流暢的線條,腰背挺直,更有種蘊蓄著力量的美感。因為刀劍磨礪而長了些繭皮的手掌,卻慢慢從那鏽蝕的麒麟鑄刻上撫過。

有什麼東西順著陳舊的紋路爬了上來。

分明是如此地冰冷,燕臨卻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滾燙。

點將台離地三丈,寬有百尺。

五萬邊軍陣列於下!

卻隻他一人,獨立高台之上。抬望眼,唯荒野蒼茫,旌旗迎風,地滾彤雲,劍如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