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始悟(1 / 2)

坤寧 時鏡 9145 字 5個月前

兩年不見, 原本的錦衣衛千戶,已經搖身一變,成了錦衣衛副都指揮使。近些年來, 薑雪寧雖然遠離京城, 可有關錦衣衛的傳聞卻還是聽說過一二的。

竟與上一世沒什麼區彆。

皇帝的兵刃, 權貴的走狗,手段狠辣, 雷厲風行。不同的是, 上一世他的靠山是薑雪寧, 這一世卻似乎換了人。

深藍的錦緞常服上, 刺繡著暗色的瑞獸雲雷紋, 不大看得出來曆。但腰間配著的那柄繡春刀,已經很昭然地顯示了他的身份。

這些年來位置高了,人看著也越發沉穩。

已然有了點大權在握的威勢。

隻是到得廳中時,卻是渾無半分的倨傲, 將謙遜和恭喜的姿態擺了個足。

薑雪寧聽見他名字時已悚然暗驚。

此刻親眼見得此人入得廳中, 更是心底一悸。然而廳堂裡就這麼大點地方, 周寅之若是從京城一路趕來,進了忻州聽得一些風言風語, 也該猜著她在這裡,避卻是避不開的, 倒不如坦然一些。

謝危、呂顯等人驟然見了這“不速之客”,自知己方不是什麼為了家國天下攻打韃靼,靜默裡各懷心思;其餘將領對自己無意間參與了謀逆欺君之事卻是半分也不知曉, 還當朝廷專門派欽差前來, 是聖上那邊得了攻打韃靼大捷消息,要來犒賞他們, 是以非但不驚訝,反而滿是驚喜,態度顯得尤為熱絡。

周寅之這人,邊關將領未必識得,謝危、燕臨並薑雪寧等一乾人等卻都是識得的。

有片刻無人說話。

沈芷衣高坐上首,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張口欲言,可看了旁側謝危一眼,複又合上了嘴。

場中氣氛竟顯得有些微妙。

末了還是謝危先笑一聲,道:“周指揮使客氣,遠道從京城而來,倒正好趕上慶功宴。來人,請周大人入座。”

眾人於是與周寅之寒暄起來。

薑雪寧也在座中,且因為就坐在沈芷衣身旁,位置頗為顯眼。周寅之與燕臨道過禮後,幾乎一眼就看見了她,也不知是真是假,微微怔了一怔,竟也向她道:“沒想到二姑娘竟也在此地,兩年不見了。”

上一世,周寅之是她養的一條狗,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為了往上爬可以用儘一切手段。

燕氏抄家,便有他三分力氣。

後來幾易其主,又攀附上了她,轉而搭上了沈d,專為朝廷乾那些必須要做又不大好聽的事情。

若說能力,絕對不差。

隻可惜,在她與蕭姝的爭鬥之中,這條狗反過來咬了她一口,使得她落入萬劫不複之地,更牽累了張遮。

這一世,溫婕妤腹中的孩子保住,順利誕下了皇子。

沈琅也並未神秘暴斃。

所以沈d還是臨淄王,並沒有被立為“皇太弟”,更沒有登上皇位。周寅之所效命之人,自然地換成了如今在位的沈琅。而沈琅性情陰鶩,政務平庸,倒好擺弄帝王權衡心術,可以說比起前世後來登基的沈d,天然地要更信賴、更器重這個什麼臟活兒都能乾的心腹利刃。

薑雪寧已經離京兩年,本就不希望京城裡的人注意到自己行蹤,所以幾乎與那邊斷了往來,連薑府那邊也懶得捎回幾封信去。

這樣的她,於周寅之的仕途自然再無助益。

早些時候還聽聞他時常會去薑府走動,後來越得皇帝器重,在錦衣衛裡獨掌大權,薑伯遊小小一個戶部侍侍郎,見了他還得放尊重些,便漸漸不曾聽說有什麼走動了。

對此人,她心中始終是存著戒備與警惕的,即便曾用他暗中提醒燕臨、整治清遠伯府甚至救出尤芳吟,可從不敢全然地信任。

此時已是兩年未見,身份殊異。

薑雪寧自然不會蠢得還以往日的態度相待,隻是回以既不顯得熱絡也不顯得冷淡的一笑:“兩年不見,恭喜周大人青雲平步,高升許多。”

一圈人都見過了禮,這才真正落座。

周寅之自陳是邊關捷報傳回京城,聖心大喜,龍顏大悅,特命他親來嘉獎,以示恩寵。還說什麼勇毅侯府終於又能重回京城,謝少師後方籌謀亦立有大功。

完全一副不知道真相的模樣!

好像燕臨不是擅自離開了流徙之地,好像他奪得兵權不是矯詔而真是皇帝的旨意,就連皇室原本對沈芷衣不聞不問、見死不救的態度,都仿佛從來不存在。

一切都是雷霆雨露,天恩浩蕩!

要知道明麵以燕臨為首、暗中以謝危為首的這一乾人等,實打實乾的是謀反勾當,周寅之坐下來卻和他們談笑風生……

這份膽氣,就是謝危也得讚歎一聲。

隻不過比起旁人深覺驚異詭譎的不安,他卻有一種出奇的鎮定與平靜。畢竟仗打完之後,朝廷的態度,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薑雪寧初時也不免驚疑不定,待靜下來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關竅――

邊關之戰,已經塵埃落定,有了定局。

韃靼狼子野心,既對沈芷衣生了殺心,來年必定進犯大乾。如今一戰獲勝,舉國上下,一片沸騰。原勇毅侯府世子燕臨以戴罪之身執掌兵權,救回公主,踏平韃靼,更是名揚萬裡,百姓稱頌。

連皇帝都得了許多讚譽。

反觀朝廷,天教作亂,暗中窺伺,可稱得上是“危機四伏”。

沈琅自然知道邊關這幫人是欺君謀逆。

可揭破這事實,對他全無好處。一則不免自己證實了皇家冷血的傳聞,有違孝悌的聖人教誨,失了民心;二則邊關屯兵十萬,真要治罪,隻會倒逼燕臨即刻謀反。朝廷外患未除,又豈能為自己增添內憂?

倒不如虛與委蛇,順水推舟。

既然你等謀逆反賊敢自稱是領了聖旨,我這當皇帝的便敢真當自己發過這一道聖旨,將假作真,反而能得民心,緩和局麵。

甚至還能派個周寅之來邊關邀買人心。

有了皇帝的關注,高官厚祿在望,誰願意冒著殺頭的風險去謀反呢?

薑雪寧想到這裡,抬眸再看座中人,觥籌交錯,言笑晏晏,可哪個不是揣著明白裝著糊塗?

於是忽覺一股寒氣倒淌上來。

她也不插話,隻聽著眾人講。

周寅之這兩年來越發長袖善舞,不但能與謝危、燕臨等人談笑,甚至連邊上坐著的尤芳吟和任為誌都注意到了,還笑著說:“當年獄中一彆,便再未見過尤姑娘了。現在嫁得一樁好姻緣,也富甲一方,實在是神仙眷侶了。”

任為誌與周寅之不熟。

尤芳吟當年苦於尤月的折磨,還真是得過周寅之照拂的,連當年學算賬的算盤都是周寅之使人幫忙找來的,她是記恩的人,倒是誠心感激:“多賴周大人當年費心照拂,隻是微賤商賈末流,未得機會一表謝意。這一杯,便敬周大人了。”

她當真端了一杯酒來敬。

眾人大多不知他們有何故舊,但看周寅之連尤芳吟都認識,不免又高看了幾分。

薑雪寧卻不知為何生出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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