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
“是魔界的人!”
“大膽魔頭!竟敢孤身闖我仙門,今日必讓你有去無回!”
當年百裡貅殺上歸元宗,滅完門就走了,等仙門的人趕去時連他影子都沒看到,所以在場幾乎無人知道魔界這位嗜血好殺的魔尊是什麼模樣。唯有觀仙台上一位豐神俊朗的中年男人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麵色劇變,視線死死落在百裡貅臉上,好半天才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百!裡!貅!”
這個名字猶如一枚驚雷在人群中炸開,高台之上比試的那兩名弟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百裡貅伸手抓到空中,當著眾人的麵捏爆了他們的元神。
觀仙台上的七人經過短暫的慌亂,很快沉著下來。他們不是沒有預想過這一幕,也為此做了充足的準備,隻是沒想到這魔頭竟然真的敢來,還如此大膽。
八方音嘯衝天而起,九華仙宮八個方位均出現了一位大乘期的修士,他們手持八件樂器,分彆為鐘、罄、瑟、簫、笙、塤、鼓、祝。音嘯既起,八音陣成,音律如波,頓時將百裡貅困在其中。
雲如輕厲聲道:“百裡貅,你既敢闖九華仙宮,今時此處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傅杳杳在他懷裡感受到八麵音弦猶如利刃一道接一道地刮來,頓感頭痛欲裂。百裡貅皺了下眉,抬手從她耳畔拂過,攻擊她的音律仿佛突然停止一般,再聽不到一點聲音。
而其他人仿佛這才看到他懷中還有一人,仔細辨彆之後,有人驚喊出聲:“是歸元宗的傅杳!她還沒死!”
傅杳杳:很好,這個出場很拉風。
觀仙台上與歸元宗交好的白月穀穀主方流凡喝道:“百裡貅!你速速放了傅賢侄!有能耐衝我們來!”
八音陣緩緩收攏,最後聚集在仙試台上空。如此小的空間,八方音律橫衝直撞,猶如千萬道飛旋的刀,要將此間之人剁成肉泥。百裡貅周身騰地燃起黑色閃電,音律切割在閃電之上,發出金石碰撞的火花。
百裡貅大笑道:“嘴上說著讓本尊放人,死手卻沒輕下,你們到底是想救她,還是殺她?”
方才率先喊出他名字的中年男子怒喝道:“你休要拿她做人質威脅我們!今日說什麼也不會放你活著離去!眾仙友隨我殺敵!”說罷,飛身而起,直朝百裡貅襲來。
戰爭一觸即發,天邊滾過一道驚雷,緊接著轟隆一聲在頭頂炸響,方才還遍布火燒雲的天空瞬間陰沉下來。黑雲壓頂,數道黑色閃電野蠻劈下,落在哪裡,那一片的人便被瞬間炸得屍骨全無。
各派領頭人眼眶都紅了,嘶吼著:“保護小輩撤退!快!這魔頭要絕我仙門傳承!”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四麵都是劈落的閃電,在場之人無處可逃,隻能倉皇奔逃躲避不知會落在何處的黑色閃電。眾人皆知,不控製住百裡貅,這閃電便不會停止。
眾人一哄而上,拿出畢生所學恨不得立刻將他斬於刀下,也顧不上是否會牽連到他懷裡的傅杳杳了。
天色暗沉,四麵焦土,傅杳杳強忍著血腥場麵的衝擊,著急地在混亂的人群中尋找清渺派那幾位師兄師姐的蹤跡。她知道此時此刻,她的勸阻已是徒勞,他與仙門的這場血海深仇,唯有不死不休可解。
她隻希望,師兄師姐們能運氣好一點,不要被閃電劈中。
正和仙門打得難解難分地百裡貅突然低下頭來,問她:“你在擔心什麼?”
他感知到她焦急擔憂的情緒,這情緒卻不是衝他而來。
傅杳杳本來不想說話,但他都開口問了,她立刻道:“你劈的時候能不能注意一點,不要劈到我師兄師姐。看,就是那邊穿青色衣服的那幾個人!”
百裡貅:“…………”
他把她腦袋按回懷裡,不讓她再亂看。但落在那一方的黑色閃電卻逐漸減少。
一片混亂中,巍峨群山中突然傳出一道震耳欲聾的蒼老聲音:“百裡小兒,休得胡鬨。”
一股強悍的靈力劈山而來,斬斷天上連綿的黑雲,陰沉的天空總算被劈開一道縫隙,擠進幾縷夕陽來。可這縫隙很快又合上,並不能阻止黑色閃電傾巢而落。
百裡貅望向環抱仙山,涼涼一笑:“終於舍得現身了啊。”
一道巨大的虛影浮現在群山之上,眾人看不清他的模樣,隻能感受到那股震懾威壓,正是九華派上一任掌門丘修元。據說他已閉關幾千年,距離飛升隻差一步。
眾人皆喜,都以為有丘仙人出手,百裡貅必定難逃一死,可那聲音卻道:“百裡貅,你速速退去,我不與你為難。”
台下年輕一輩的弟子聽這話皆是茫然不解,不明白為什麼丘掌門會放他走,難道這魔頭連丘掌門也不是對手嗎?隻有觀仙台上幾位年長尊者神情奇怪,知其內情。
丘修元的修為已近飛升,這個等級的修士一旦出手,必然引起天道的注意。他們活得太久了,久到不符合這個世界的規律。隻有百裡貅這種百年間就修為飛漲的怪物才敢大動乾戈,不管不顧。
百裡貅當然也知道其中內幕,譏諷地笑了兩聲,渾身魔紋暴漲,魔氣衝天,頓時將圍攻他的幾人衝撞開來,磅礴法力直逼山中虛影。
丘修元沒想到他如此猖狂,也是大怒,兩人瞬間交上手。風雲突變,天昏地暗,兩位渡劫期大能的法力衝撞下,其他人皆如螻蟻。
傅杳杳再一次看到了他魔紋遍體皮膚開裂的景象。這個魔頭,每次打架都跟不要命一樣。她又摸到從他衣袍間侵出的鮮血,這一次黑氣不僅割裂了他的皮膚,連他的衣袍都逐漸開裂。
傅杳杳趴在他懷裡,看到他胸口敞開的大塊肌膚。他身上像是刻著什麼複雜的紋身,魔紋便是順著這些紋身像虯枝一樣攀升生長。
鬥法之間,天上突然傳來一聲悶雷,丘修元麵色大變,豈能聽不出這是劫雷。他頓時不敢再鬥,喝道:“先隨我製住他!”
山中又傳來兩道壓製的法力,像無形的鐵鏈束縛住百裡貅的手腳。他們懼怕天道劫雷,畏手畏腳,壓根不敢使出全力,三道渡劫期的法力圍困之下,百裡貅的動作終於停下。
場麵頓時僵持不下,百裡貅手腳被捆,黑發淩散,衣袍滴血,滿臉魔紋猶如困獸,卻無一人再敢上前。
他雙眼血紅,瘋狂大笑:“你們這群縮頭老龜,有本事便現身殺了我!”
三位渡劫期的老者被這句“縮頭老龜”氣得差點吐血,隻恨不能當場將他抽筋扒皮,可劫雷還未褪去,不甘心地在隱藏在雲後伺機而動,他們根本不敢再動一絲靈力。
混亂人群中,突然有人禦劍而上。百裡貅雖被困住,魔氣仍在,猶如黑色火焰自腳底熊熊燃燒,常人根本不敢靠近。觀仙台上七星劍派的長老看清去人是誰,頓時肝膽俱顫,顫聲喝道:“長舟回來!”
晏長舟腳踩執蒼劍,目光堅定,直朝百裡貅飛去。他的修為並不足以靠近,在無法再前進的地方隻得停下,運功阻擋魔氣灼烤,沉聲道:“傅姑娘,魔頭現在被製住了,快隨我走!”
所有人都忘了百裡貅懷裡還有個無辜的人,隻有他記得。
在場其他人終於反應過來,曾與歸元宗宗主兄弟相稱的方流凡也大喊道:“傅賢侄!快趁現在速速離開!”
傅杳杳再次成為全場焦點。
她低頭看看自己沾滿鮮血的手,又抬頭看看唇角掛著一抹冷笑的百裡貅。就算落入困獸之境,他眼中仍無一絲退縮懼意,隻有瘋狂的仇恨。
那本不該由他承受的仇恨。
幾位仙長總算反應過來不能落於小輩之後,也紛紛飛身而來。他們衣衫整潔,仙風道骨,與渾身魔氣的百裡貅比起來,好像拯救蒼生的正道之光。
可傅杳杳看著他們,好像透過穆音看到他們站在鐵籠之外的冷血模樣。
百裡貅唇角的嘲諷之意越濃,他甚至鬆開了抱傅杳杳的手,幽幽地說:“走啊。”
傅杳杳看向堅定立於執蒼劍上的晏長舟,朝他笑了一下:“謝謝你呀。”
她手一招,手中便出現一把青骨傘。傘麵繪妖妖青蓮,撐傘之時,青蓮漫天,瓣瓣蓮花猶如傾盆大雨密布整片天地。所有人都被這道古怪術法逼退幾步,連束縛百裡貅的那三道法力都在片片花瓣的切割下有了裂痕。
丘修元認出這是魔界劈天穀的古怪妖術:“不好!他們要逃!”
晏長舟堅定的臉上有了一絲焦急:“傅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傅杳杳沒有回答他,她抱住百裡貅,小聲問他:“你彆裝了,法術快消失了,你到底能不能走?”
百裡貅哈哈大笑,三千孽氣轟然大漲,頃刻斬斷束縛,漫天青蓮之下,再尋不到兩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