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傅杳杳才終於歎了聲氣,“也不是。”
這世上那麼多受苦受難的無辜人,又哪裡救的過來呢?她隻是……
她看著百裡貅的眼睛認真地說:“她們是你的同族,你可以不救她們,但你不能明明看到了卻當做什麼都沒看到,你不能這樣漠視世間萬物。仙門中的人把你關起來,希望你什麼都不懂,希望你不具備人性,不懂人類的七情六欲,永遠像一隻野獸活著。你現在這個樣子,就正是他們所希望的。他們逼著你與全世界為敵,你也正在與全世界為敵。”
她眼睛酸酸的,過了會很低聲地說:“我不是生氣你不救她們,我隻是難過你不懂這些。”
百裡貅還是擰著眉,心口又泛起一陣不舒服的感覺,和此前在暗淵時一樣,像是被什麼小蟲子咬了幾口,細細密密地疼。但這痛與他每日都要經受的魔氣淬體的痛比起來不值一提,他並未放在心上。
他不喜歡看到傅杳杳這個樣子,不喜歡在她身上感知到負麵情緒,她應該每天都高高興興的,像天上的太陽一樣熱烈發光,每天都有很多他理解不了的奇思妙想。
過了會兒,百裡貅說:“我知道了。”
傅杳杳終於有了點精神:“你知道什麼了?”
百裡貅:“我現在就去把整座上京飼養妖人的人殺光。”
傅杳杳:“…………”
她不爭氣地瞪著他。
百裡貅:“……去把其他妖人救回來。”
這件事於他而言就像揮手一樣簡單,神識覆蓋之下,哪裡囚禁了妖人他都一目了然。一夜之間,整座上京許多府邸成了空府,沒人知道裡麵的人都去了哪裡,隻有滿地的焦灰在空中盤旋。
百裡貅一共救下來二十七隻妖人,有男有女,年紀都不大。他們日日承受非人般的折磨,許多都活不過成年。傅杳杳將他們安撫好後,一並放入了隨身空間。
除此之外,百裡貅還帶回來一個人,雖是凡人,卻有滿身法寶,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說:“每月十五醜時,接頭的人會將妖人送至城隍廟後山的梨花坡,主顧都是提前定好的,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我可以帶你們去,求求你們彆殺我!”
傅杳杳得知這個消息果然很興奮:“聽說販賣妖人早就有一條產業鏈,明日就是十五,我們提前去蹲守,將這條販賣鏈連根拔起!”
於是又在王府度過一日後,兩人便前往梨花坡蹲人。走時百裡貅解除了他們的禁製,王府中人仿佛大夢一場,並不知道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麼。
夜色很快降臨,有百裡貅在,他們就是大大方方站在這裡也不會被察覺。這個時節梨花早就謝了,綠葉間墜著沒有采摘的乾癟果子,百裡貅摘了一個在手上把玩,百無聊賴地等著。
被定在原地的人瑟瑟發抖,萬籟俱靜,遠遠傳來的腳步聲便格外清晰。傅杳杳立刻精神抖擻,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還是拉著百裡貅躲到了一顆梨樹後。
妖人來自魔界,她本以為與這些凡人做交易的也該是魔修,卻不曾想,捆著兩個妖人走來的竟是一名修仙界的修士。身後的百裡貅嗤了一聲,對此並不意外。
那人也是打得好主意,以為隻要見到仙門的修士便能從百裡貅手下逃脫,一見人走近立刻求救:“仙長救命啊!”
修士察覺不對,立刻警惕地立在原地,祭出手中兵器。傅杳杳正準備跳出去暴打他一頓,百裡貅突然攔住她,看好戲似的:“又有人來了。”
果然,夜色中又露出一道纖細身影,人未至,劍光已到,朝著那修士狠狠劈去:“陳鬆陽!果然是你!”
修士臉色一沉,揮劍擋了一擊,咬牙切齒道:“薑疏,你跟蹤我?!”
名為薑疏的女子看他的眼神十分失望:“我早察覺你不對勁,沒想到你竟真的與魔修勾結,乾起這販賣妖人的勾當!你對得起師父師伯自小對你的教導嗎?!今夜我便要誅殺你於此,為我破星宗清理門戶!”
話落,兩人頓時交上手。兩人出自同門,術法自然相似,陳鬆陽修為不及薑疏,本來落於下風,但因為常年與魔修勾結,身上竟藏著魔界的法寶,狠狠朝薑疏扔了過去。
轟得一聲紅煙炸開,薑疏猝不及防吸進去兩口,頓覺全身靈力停阻不動,再難施法。眼見就要被陳鬆陽反殺,夜色中突然又跳出來一個人,大喝著一腳把陳鬆陽給踹翻了。
陳鬆陽不過是煉氣期的修為,哪頂得住傅杳杳元嬰期這一踹,直接被她給踹暈過去。
薑疏怔怔看著眼前這一幕變故,直到被傅杳杳從地上扶起來還愣愣的。她也不過煉氣期的修為,隻覺眼前這女子修為高深,遲疑問:“這位仙友,你是?”
傅杳杳此前也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好在編瞎話的本領比較強,深沉道:“我前些時日在上京碰巧救了一名妖人,她告訴我有修仙者和魔修勾結,我便來此等候,打算將他們一網打儘,為我仙門清理門戶!”
薑疏一聽,好家夥!這是同道中人哇!
連連朝傅杳杳行禮:“仙友大義,今夜多謝仙友救命之恩,要不是……”她頓了頓,看到那空無一物的梨花樹後突然又走出一人,模樣看著是少有的俊美,但渾身氣質冷漠,一眼叫人發寒。
她下意識打了個寒顫,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切換:“這位是……”思考半天,恍然大悟:“仙友的道侶吧?”
傅杳杳:“……?”
百裡貅已經走過來,淡聲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