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乾元帝卻是壓根不理會,而是說道:“一個個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帶公主進殿更衣?”
風瑜就這麼被人抱到了屋裡,沐浴更衣,將頭發用棉布擦乾,結果出來的時候,乾元帝還沒有走,正坐在一個做成南瓜模樣的軟椅上,興致勃勃地看著風瑜這邊與以前截然不同的擺設,還在那裡指指點點。
作為一個皇帝,乾元帝的基本審美還是不錯的,以前是沒想到這些,如今想到之後,就來了興趣。也難怪嫻妃她們鬨騰,真要是見到了風瑜這邊的情況,隻怕她們鬨得還要厲害。
宮裡頭的屋子其實是不能隨便修的,就算是出現漏雨之類的情況,也隻能是上報內務府,最後一般也就是原樣修繕。說白了,宮裡的房子,代表的是皇權,隨便亂動,誰知道會不會影響風水什麼的,因此,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結果如今來了個年紀還小,不懂規矩的,覺得屋子實在是太沉悶,那些看起來貴重的家具對於小孩子來說也沒什麼吸引力,顏色太暗,花紋再繁複,小孩子也是不感興趣的,因此,他們自然很難喜歡。
風瑜從小沒人管,但是對於許多事情簡直是無師自通。按理來說,她沒有生母,能夠依靠的兄長徒景辰其實也隻能是三無不時過來看一下,她的一切其實都是身邊的嬤嬤乳母灌輸的,按理來說,她就應該是這些乳母嬤嬤的提線木偶,當她們是最親近的長輩。但是偏偏就出了意外,她很早就意識到,自己才是這座宮殿的主人,應該是彆人聽自己的,而不是自己聽彆人的。所以,她就抓住了乳母的把柄,將在倚雲閣裡頭具備著更大權威的乳母乃至教養嬤嬤都攆走,然後大家就會都聽她的了!
成功了一次之後,風瑜就明白什麼叫做得寸進尺,所以,她又開始了新的試探。結果,她又成功了。因為她抓住的時機很好,乾元帝冊封了她。在這宮裡,如果不得寵,那肯定是不會得到正經冊封的。而相應的,對於內務府來說,地位不重要,得寵才是他們判斷的依據。所以,風瑜提出來想要更換一下倚雲閣的家具裝飾,而且還肯掏錢,他們自然不會反對,結果風瑜剛開始隻是說要換一下家具,結果家具需要通過內務府趕製,其他的可不需要,風瑜這邊有自己的私房,宮女們也各有拿手的本事,畫點花樣,裁剪刺繡什麼的都拿得出手,何況,風瑜的要求並不精細,隻是樣式比較新穎而已,做起來並不麻煩,所以,等到內務府送來了新的家具,倚雲閣這邊就已經大變樣了。
倚雲閣這邊算是內宮,雖說因為隻住了風瑜一個公主,如今宮裡也沒有太後皇後,風瑜與其他妃嬪公主們幾乎沒有什麼社交上的往來,但是,這些事情本來也是瞞不住的,起碼內務府那邊不會幫著隱瞞,結果,一下子,整個後宮都知道了,大家不會覺得是風瑜自作主張,而是覺得是風瑜得到了乾元帝的許可,如此一來,哪有不含酸帶醋的道理!都是聖人的女人,元後人都死了好幾年了,結果兒子當了太子,女兒也被另眼相看,誰心裡會沒有想法呢?
如果風瑜是個皇子,而且還是已經開始年長的皇子,那麼乾元帝肯定會心裡有想法,但是風瑜就是個年紀還小的公主,那麼在乾元帝眼裡,隻會覺得自家女兒天生早慧,隻會覺得畢竟是自己和元後的女兒,就是不同凡響。
這會兒看著風瑜換了一身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現,乾元帝在風瑜身上又看到了一些元後的影子,再仔細一看,其實風瑜的五官輪廓,相當一部分更像是自己,乾元帝頓時愈發欣慰起來,他招了招手,笑道:“儀兒,你過來!”
風瑜擺出一副氣鼓鼓的模樣,走到乾元帝身邊,然後就被乾元帝拉到身邊坐了下來,笑道:“這些都是你想出來的?”
風瑜撇了撇嘴,說道:“是啊,這樣坐著才舒服,我才不喜歡那些又高又硬的椅子,既然可以在椅子上放錦墩,那乾嘛不乾脆做的時候就做軟一點呢?”
乾元帝笑了笑,說道:“不錯,看樣子,朕也要占你一點光了!”他如今也發覺了這些軟椅的好處,像是他這種經常需要久坐的人,這樣的軟椅可就舒服多了。
風瑜眨了眨眼睛,擺出一副茫然的模樣,乾元帝也沒有多解釋的意思,本來這丫頭就已經夠能折騰了,再讓她折騰下去,還不定要惹出什麼風波來呢,因此,這會兒乾脆就舊事重提:“以後就算是要在花園裡麵玩,也不能像是剛才那樣玩得渾身是汗了,回頭風一吹,就要生病的,到時候就得喝很苦的藥,明白了嗎?而且,你是公主,得有公主的儀態,這以後日頭愈發大了,整天在太陽底下跑來跑去,回頭曬黑了像是個什麼樣子?”
乾元帝覺得自己其他幾個女兒加起來,都沒有對風瑜這般耐心,這會兒真的有了點做父親的感覺,苦口婆心地說道:“以後想要蝴蝶,就讓宮女幫你捉去,自個在陰涼的地方玩不好嗎?”
風瑜奇怪地看了乾元帝一眼,說道:“父皇,我才不要彆人抓的,就要自個抓!”她見過的小孩子很多,這會兒就拿出了小孩子的絕招,那就是蠻不講理。
乾元帝頓時都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一般的皇子公主哪個敢跟他討價還價,到了他這裡,從來都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結果輪到風瑜,之前的經驗就一點都不奏效了!他自個也不記得自己小時候了,根本不明白,對於小孩子來說,他們本性其實就是唯我自私的,根本不會多考慮彆的事情,他在其他兒女那裡,都有生母養母乃至乳母耳提麵命,所以,在他麵前一個個向來都表現得異常乖巧,說什麼就是什麼,但是風瑜可不會這樣,頓時就讓乾元帝有些不會了。
一邊蘇姑姑急得不行,結果再偷眼一看,似乎乾元帝並沒有真的生氣,頓時暗中鬆了口氣,但是心裡頭還是琢磨著還是要跟公主說一說,所謂伴君如伴虎,要是覺得這次皇爺不生氣,以後還這樣肆無忌憚,那麼回頭皇爺真的生氣了,再想起如今的事情來,公主可就要不好過了!
哪知道乾元帝不僅沒生氣,反而服了軟:“想要自己抓,也找個陰涼一點的地方,你要是真的因為這事生病了,父皇和你哥哥豈不是都要心疼?”
然後乾元帝就發現,風瑜看起來很吃這一套,她低頭想了想,說道:“那好吧!”
乾元帝頓時放下了心,心裡頭又開始琢磨著,到底是不想讓自己心疼呢,還是不想讓太子心疼呢?莫名的,他居然跟徒景辰吃起醋來。繼而又為自己的想法覺得好笑,他ren不住摸了摸風瑜的頭發,然後柔聲說道:“儀兒,不管怎麼說,父皇不會害你的!”
風瑜麵上懵懂點頭,心裡頭卻是翻了個白眼,誰要是相信皇帝的這種保證,誰就是白癡!有情有義,對子女護短的皇帝固然也有,但是絕不會包括乾元帝,這位一輩子都在坑兒子,先是坑了太子,後來又坑了新帝,為了跟新帝打擂台,應該又坑了好幾個兒孫,你可以說他現在還沒有坑,但是這位如今的舉動,就已經很危險了。
乾元帝在風瑜這裡沒有留多久,作為皇帝,他還是很忙的,所以,又對著一幫宮人疾言厲色了一番,乾元帝才拍拍pigu,帶著人走了。
風瑜對著乾元帝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看著那些宮人噤若寒蟬的模樣,氣哼哼地說道:“你們可先想好了,父皇多少天才來一次,你們可是一直要在倚雲閣伺候的!”
蘇姑姑在一邊溫言說道:“皇爺對殿下也是愛之深責之切,不過,若是你們惹了殿下不快,難道皇爺還能責怪殿下不成?”
蘇姑姑這話一說,下麵宮人頓時就愈發為難起來,這怎麼看都是進退兩難啊!然後就聽蘇姑姑說道:“殿下什麼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尋常殿下可曾叫你們為難過?”
蘇姑姑軟硬兼施,將這些宮人敲打了一番,然後又表示,被乾元帝之前扣去的月錢,風瑜這邊會補回來,蘇姑姑本來就管著風瑜的私庫,這點主還是能做的。能將被扣掉的月錢補回來,大家還是很開心的,她們想想也是,她們本來一身榮辱都係於風瑜這個公主身上,雖說宮女二十五歲也能出宮,但是,真到了那個時候,願意出宮的其實是少數。畢竟二十五歲,那真的是老姑娘裡頭的老姑娘了,到時候能有什麼前程?大多數宮女出宮之後,都會麵臨被家人拿走所有的積蓄,還要被嫁個老鰥夫的下場,反正大多數是彆指望家裡的子侄幫著養老的。因此,一些宮女出宮之後,甚至不願意回家,而是直接自梳,有的去給大戶人家做教養嬤嬤,有的就乾脆立女戶,靠著宮裡學會的手藝過活,但是這樣難免要被人打擾甚至是欺辱,所以,真要算起來,不如留在宮裡做姑姑,若是能夠跟著公主一起陪嫁,那就再好不過了,她們這樣跟著伺候的老人,起碼能夠給公主做個管事娘子,老來有靠。
總之,比起偶爾來一次的乾元帝,還是風瑜與她們的切身利益息息相關,因此即便是之前有所動搖,這會兒也堅定了下來。
而大明宮那邊,乾元帝聽說了倚雲閣後來的事情,微微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