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和穆斐聊天後他心中對自己堅信的畫麵已經有些動搖,但是並不代表他能馬上對越棋鈺有什麼好感。
“孔和。”
越棋鈺走到床邊坐下,眼中早已沒有了在穆斐麵前的溫和,隻有深不見底的淡然,他緩緩道:“越某感謝你對舍弟的善意。”
孔和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有什麼事就說,不用整什麼先禮後兵的套路。”
“你對我的意見確實很大。”越棋鈺輕笑,“怎麼就不想相信我是真的感謝你呢。事關阿斐,我再認真不過了。”
孔和依舊不看他,也不搭話。
越棋鈺不在意他的態度,自顧自道:“能查到我的商行賣槍,或者是查到槍的來源,對此我倒要自信的說一句,你絕對不是什麼孤行俠,背後其實有一個組織。”
沒點實力,槍彈那種危險物品他怎麼敢賣?
要是被一個人輕而易舉的知道了尋斐商行背地裡的買賣,他越棋鈺可要羞於麵見江東父老了。
“神秘組織,在北方地區有活動,成員來自於全國各地,看你的樣子恐怕還是非能人異士不得其門……”越棋鈺停頓了一下,肯定道:“讓我猜猜,你該不會是義士盟的人吧。”
孔和猛地轉頭,目露凶光。
“義士盟是什麼?”
突然,窗外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越棋鈺和孔和全都驚愕地朝窗外看去。
透過紙糊的窗,能清楚的看到外麵立著一個人影,似乎是看到他們轉頭,還煞有童心的對他們擺了擺手。接著人影消失,腳步聲響起,門,被推開了。
穆斐從容地從關上門,拖了張凳子在床邊坐下,半點沒有偷聽的羞愧,重複道:“義士盟是什麼?是我想的那個義士嗎?”
越棋鈺看了看窗外,無奈地問:“你不是去看書了嗎?”
下屬們有時候太過聽從命令,偶爾也是煩惱。
“我是在看書來著,但不是聽到你往這邊來了怕你們打起來嘛,就順路過來看看。”
穆斐這話說完,孔和忍不住了,掙了掙手腕上的繩子,質問“打起來?你把我綁成這樣還有臉說怕我們打起來?”
說瞎話都不帶閉眼的嗎。
穆斐眼也不眨,從善如流地改口:“哎呀,我其實是怕你說了什麼話惹越棋鈺生氣,他一氣之下把你揍一頓。你被揍了不要緊,要是傷口裂開了我又要給你包紮,現在醫館可是有洪濟的人盯著,買藥不容易啊。”
他隻把孔和的雙手雙腳用繩索綁在了床上而已,目的是限製他的行動讓他不能翻身壓到傷口,順帶著才是看管。
“而且我也是為了你的荷包著想,少浪費點藥也能省下些錢。”
越棋鈺忍不住露出了點笑意。
孔和氣的直喘氣,恨不得把這兩個臉皮如出一轍厚實的兩兄弟扔到門外。現在他可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麼叫言論的不確定性了,城南的人都說穆斐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大夫,這沒錯,就是這張嘴和臉皮,忒氣人。
“不要激動。”穆斐沒有半點自覺是自己把人氣成了這樣,還寬慰他,“養傷的時候要心氣平靜,切忌哀怒,小心五臟鬱結加重病情。”
“咱們還是來說說義士盟的事吧。義士盟聽名字好像很正派,這名字是誰起的,也太不低調了。”
“把‘好像’兩個字去掉。”孔和知道自己再糾結穆斐的話也沒意思,果斷順勢改變話題。
義士盟行的端做得正,他的身份暴露就暴露,沒什麼大不了的。至於擔心越棋鈺對義士盟不利?那就要等到對方在有生之年找到義士盟的總部再說了。
問他,就更不可能了。為了保密保護眾人的安全,老大可是從來都不會對他們多說盟裡其他人的信息。保持著彼此不相識的狀態,才會安全。
穆斐略過孔和的話,看向越棋鈺。
“義士盟的大部分人確實是正派的。”越棋鈺糾正了孔和的說法,“最起碼成立義士盟這個組織的那群人,目的如名字所說,是為了行俠仗義,樂善好施。”
義士盟有多少人,成員有哪些,聯絡方式是什麼總部又在哪裡,這些並沒有準確的說法,有的隻是諸多猜測。成員更是神秘,遍布大江南北,似乎哪裡都有著他們的傳說。
他們行蹤不定,難以捉摸,唯一確定的就是哪裡有不公平的事情發生,哪裡就有他們的身影。
“當年義士盟打出名聲,就是因為幫助某地的農民打死了欺壓他們的當地富家翁,又把中飽私囊試圖用農民逼他們現身的警察給打了個落花流水,發誓再也不敢動農民之後,一舉成名。”
“之後還有過驅趕山賊,救助流民之類的好事流傳。在義士盟最活躍的那段時間,南北的惡霸們都老實了不少,生怕被這一群不要命的找上。政府曾經想過招安,但是不管用什麼方法,全都以失敗告終。”
“義士盟的領導者,公開送了書信表明義士盟的所有成員,絕對不會接受政府的招安,也絕對不會與官家扯上關係。”
孔和聽著,臉上隱隱露出些許自豪。
穆斐抓住了不對,問:“如果義士盟真的這麼好,那這些年下來在民間攢的威望一定很高,政府絕對不會坐視不理。而且……”
他攤手,“我長到這麼大,並沒有聽說過什麼義士盟的名號。這裡又確實有一個成員,是不是義士盟出過什麼事?”
越棋鈺點頭:“你猜的不錯,義士盟活躍的時間隻有短暫的一年而已。這之後,他們就逐漸銷聲匿跡了。”
原因是什麼,也有很多種說法,流傳最廣的就是義士盟的領導者被上麵的人乾掉了。
“以前的義士盟是個有組織有紀律的組織,但是現在……隻能說魚龍混雜,自稱義士盟成員的各路人馬都有,連某些偶然劫了一次富的匪賊,也敢宣揚自己是劫富濟貧的俠盜,打出義士盟的旗幟。”
孔和迫不及待的罵道:“那些隻是給自己臉上貼金,胡亂扯旗的小人,義士盟可從沒有承認過他們是我們的成員!”
穆斐好奇:“這麼說,你們義士盟是有新的領導者了?那為什麼不製止一下這種風氣,任由那些小人作亂?影響的是你們的名聲吧。”
孔和啞住,瞥過頭沒有搭話。
他也好奇過這個問題,但是每次詢問老大,得到的回複隻有一句“這是掩護”。
知道其中緣由的越棋鈺輕笑:“要說領導者,義士盟的現在的領導者多的可是數不過來呢,隻是誰也不肯承認對方是正統,誰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去掙出一個老大。”
“哦,我懂了。”穆斐恍然:“現在的義士盟隻剩下一個空殼子了啊,它其實是一個散人組織,繼不繼承原來領導者的意誌全憑自覺。”
他看向有些驚訝的孔和,搖搖頭歎氣:“這位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加入的小團體到底是好是壞?”
孔和沒有理穆斐的嘲弄,看著越棋鈺有些急切地問:“你為什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這些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他一直以為,他現在加入的團隊是義士盟的一個下屬分支,他們的老大,也是由上麵人指派下來的。
事實上,他對義士盟的一切認知,全都是從老大嘴裡聽說的,這些也是出自對方之口。
穆斐比他還驚訝:“不會吧,感情你還真不知道自己加入了個什麼組織,就敢跟著對方活動?你,你也太單純了吧。”
他沒好意思說對方蠢。
孔和聽出來了,他顧不上尷尬,盯著越棋鈺追問:“你為什麼知道?”
越棋鈺這時再看孔和,眼中已經有了點憐憫,在穆斐的示意下解釋道:“我與另一個組織有點交情,就是你看到的我賣給對方槍的那群人,他們從義士盟出名後就一直在接近對方,並且成功取得了聯係。”
“可惜好景不長,兩方人還沒有來得及合作,義士盟的組織者與元老就全都死了,什麼也沒有留下。”
“現在僅存的應該是當初的成員,他們有的還在堅守義士盟的意誌,但是已經不敢冒頭恐怕再次迎來暗/殺。或許你運氣好,加入的正好是老成員領導的團體,可到底是不是,誰也沒有辦法確定。”
“畢竟,除了當初的領導者,沒有人認識他們。”
孔和已經完全呆住,雙眼失神地看著屋頂,渾身力氣全無。
越棋鈺話的真實性有待商榷,他也並不完全信任。可是僅有的那一點懷疑,就足以動搖他這幾年,自從加入義士盟後的所有認知與信念。
如果真如越棋鈺所說,那他對越這個人的印象,對於義士盟的印象,全都要推翻重來。
這些年他引以為傲的那些行動,又算什麼呢?
穆斐看看眼中玩味的越棋鈺,再看看失魂落魄的孔和,大大地歎了口氣,不知道該對孔和做何評價。
一個本質上是愣頭青的人,對上老狐狸,不栽才是奇怪。
“孔和,你有什麼好懷疑的?”
見孔和扭頭看他,穆斐直白道:“你回想一下你加入的團體這麼久以來對你下的命令,不就可以知道你老大到底是好是壞了嗎。隻要你的老大是個好的,你們一直在做對的事,那麼義士盟到底是不是個空殼子很重要嗎?”
“你服從的是義士盟,是你的老大,還是你想要為善的心?”
“還是說現在你知道了義士盟的真相,覺得夢想破滅了,從此了無希望?”
旁觀者清,如果他站在孔和的立場,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相信的並為之努力的組織隻是一個泡影,自己跟隨的人也可能是個滿口謊言的騙子,也會懷疑人生。
說完,穆斐拉著越棋鈺離開,把空間全都留給了陷入沉思中的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