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為什麼克亞比人不能進入星際，不能和族外的人結為伴侶的原因。
有多難過嗎？沒有。有感覺到多麼的被冒犯嗎？沒有。星際人對他們感覺到畏懼，這應該是克亞比強大的證明。
鯨有的隻是內心深處的一片死寂。
克亞比一族的命運早就已經寫好，他們會平靜地迎來那一……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周上將也在後麵？”秦意看著鯨，問出了聲。
鯨的思緒一下被拽拉了回來。
鯨動了動唇，擠出了一個音節：“啊。”
周奕擎確實是在後麵。
和他並肩的是陸濟。
陸濟眉毛擰起，滿臉都寫著不耐煩，他的眉尾上揚，帶出了一點銳利的弧度，他冷笑著開了口：“我早就說了，不能走在這頭魚的後麵。他往前麵一擋，這輩子都彆想見秦意！”
鯨：“……”
一致對外的時刻過去了，現在就又到了誰都不爽誰的時候了。
鯨的身軀的確阻擋了太多視線，視覺影響聽覺，以至於秦意都隻能聽見“魚”“這輩子”“咦”這樣的模糊的字音……
秦意看著鯨，輕輕地發出疑問：“請教烏先生，竟然會讓鯨先生變成這個樣子嗎？”
鯨陷入了沉默。
這下秦家人都反應過來了。
這些Alpha剛才……又因為爭風吃醋打了一架吧？
秦意這是在……責問他們嗎？
秦意居然敢？！
這時候鄭一安笑著開了口：“這是因為鯨先生太高興了吧？所以突然間無法控製。”
鯨先生聽見了這句話，頓時開了點竅，他脫口而出：“見到你，我很高興。所以……”
他剩下的話，沒有說完。
活了上萬年的鯨先生，覺得這樣的話不適合從他的嘴裡說出來。隻有年輕的他，才能這樣毫無顧忌，滿懷赤誠地開口，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飽含情意。
現在聽上去僵硬極了。
其他Alpha其實也挺震驚的。
這個存在感極低的克亞比人，竟然也學會說這種話了？
……幸好，一句話隻能憋出來半句。
比我還不如。
霍爾斯心說。
Alpha們將視線重新落回到了秦意的身上。
還是那個烏先生的威脅性更大，他們想。
“不接著懺悔了嗎？”鄭一安問秦家人。
他的聲音一下將話題又拽回到了正道上。
秦家人臉色變幻，根本吐不出聲音。
這時候鯨終於收起了他龐大的身軀，周奕擎和陸濟也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周上將……！”秦家人失聲喊道。
不管怎麼說，周奕擎都曾經是帝國的上將，是他們本能地想要去信任、倚靠的對象。
我們都是一個國家的人啊！秦家人在心裡呐喊！
周奕擎冷酷地掃過了他們：“秦意還沒有教會你們一個事實嗎？”
“什麼？”秦圓錯愕應聲。
“Alpha愛慕一個Omega的時候，並不是隻有強取豪奪、威逼利誘，求不成就翻臉無情這一條路可以走。”周奕擎皺眉說。
他對秦家人的厭憎是最深的。
秦意對他的初次觀感不太好，大概就跟秦家人指望著秦意攀上周家的高枝有關係。
秦意表麵沒有顯露，但骨子裡卻是驕傲的。秦意怎麼會稀罕這些東西？
陸濟嘴角勾了勾：“你們太蠢了。這些天裡的新聞，沒有教會你們另一個事實嗎？”
秦圓還想問什麼，但又覺得太丟臉，於是生生憋住了。
陸濟才不需要他接聲。
除了不怎麼說話的鯨和烏鴻，他們中間隨便挑一個，都能吹秦意吹三個小時不帶重複吧……
當然周上將可能詞彙量少點。
陸濟往前走了一步，他氣質張揚，往前一踏就給人以銳利進擊的壓迫感。
陸濟：“他敢從帝國逃婚，打周上將的臉。”
周奕擎：“……”有被冒犯到。
陸濟心說叫你一聲“上將”不錯了。
陸濟：“他敢炸了鄭一安。”
鄭一安：“…………”
陸濟：“他敢騙了裡穆的皇太子，孤身逃入星域。”
霍爾斯：“……”
拉仇恨還是你行。
井淵的臉皮都忍不住抽了抽。
一邊捧秦意，一邊踩情敵，誰看了不得說一聲六？
“他在蟲洞的那一頭，都能風生水起。”陸濟說到這兒，多少還有點咬牙切齒。
可不風生水起嗎？
穿個蟲洞都能招惹一個鯨，這他媽的打死全宇宙的人也沒人能想到這麼離譜！
“他會開高級艦，他能不懼生死地和聯盟首相開戰……”
“他做過這麼多的事，你們看見他怕過什麼嗎？他從來就不需要倚靠你們。”陸濟抬了抬下巴，神色輕蔑，還有點兒與有榮焉……的味道？
秦意怔怔立在原地。
他緩緩地眨了下眼，這才從這麼多的糖衣炮-彈中回過了神。
秦家人更是聽得臉上又紅又青，五彩繽紛。
他們當然想過秦意會拒絕他們，會堅信他一個人就可以過得很好。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站出來冷聲嗤笑反駁他們的，不是秦意，而是他的愛慕者，這些強大的Alpha。
他們難道不想獨自擁有秦意嗎？
秦家人想不明白。
也許就如鄭一安說的“以己度人”一樣，他們一輩子都不會想明白了。
“那你們又有誰知道，曾經的秦意是什麼樣？”秦圓顫聲道。
他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才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想說什麼？”霍爾斯眯起眼，居高臨下地問。
這次秦建林沒有再喝止秦圓。
不用他張口，如果又能給秦意一點教訓，那就是最好的。
秦圓轉頭看了一眼。
他看見了自己的丈夫。
這個Alpha有一米八，五官端正，是潘達星上的治安長官。可他在這些Alpha的襯托下，顯得是那麼的弱小、一無是處。
秦圓轉回頭：“他在潘達星上，麵對每個Alpha都很溫柔，他曾經是潘達星上評選的最適合做妻子的第一名……他不管遭遇了什麼，從來都不會說出來。你們不覺得他現在的變化有點大嗎？他能有兩麵，也許就會有第三麵、第四麵……他攀上你們，才……”
才暴-露出了本性，變得囂張跋扈。
秦圓後麵這句話沒能說完。
“陳年舊聞，也值得拿出來說嗎？”周奕擎打斷道。
周奕擎：“你們是不記得我去過潘達星嗎？”
他聽了很多秦意的同學對他的評價。
也正是因為評價和他親眼所見的完全不同，反差極大，才真正引起了他的注意，讓他忍不住想要探索秦意更多。
陸濟更是嗤之以鼻：“你想說什麼？想說他以前在裝柔弱？”
鄭一安不緊不慢地接聲：“那不是更有意思了嗎？這更說明，他是一個聰明的Omega。”
這正是他為之著迷的地方。
過去懂得偽裝的秦意，才會讓他感覺到，他們仿佛是一類人，心靈上被無限的拉近了。
霍爾斯居高臨下：“如果你們是想說，他本來很軟弱，他的強大隻是表象，隻是借助了外力的結果……那麼我想問一問你們，是什麼會讓他不得不柔軟起來？是因為做父親的冷酷？是因為其他族人的漠視？是因為潘達星上那些愚蠢的、該死的Alpha，對他的下流凝視嗎？”
霍爾斯的眼底流露出更多的冷意。
他可能已經要忍不住毀滅掉潘達星上那些糟糕的Alpha，包括那個星際網上瘋傳的秦意的“前男友”。那個可笑的沒種的男人。
秦圓震顫地站在那裡，他不敢對上Alpha的目光。
他偏了偏頭，看向了秦意。
他熟悉的這個堂弟，抿唇不動聲色地聽著，沒有表露出多大的驚喜。但少年Omega的眼底，亮著熠熠的光。他的眉眼不再是出自偽裝的溫柔，而是真真正正地柔和了下來。
秦圓喉頭發梗，說不出話了。
真正的愛意，不會因為地位和權勢而更改。
秦意得到的……全都是真正的愛慕。
不是出自AO結合的天性，不是出自欲-望的凝視。
秦圓突然間清醒過來……將目光從秦意的身上挪開，再回到自己的身上。
Omega的一生怎麼會過得這麼糊塗？
他在做什麼？
自己都過得糊塗的Omega，永遠也不會擁有秦意擁有的東西。
秦圓跌坐下去，垂著頭，再也沒有開口了。
“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家人……”半晌，秦建林的聲音才又響起。
他說：“血緣是斬不斷的，我們的DNA緊密相連。帝國不會因為你炮轟了秦家，就放過我們。當你和帝國開戰，帝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我們秦家開刀，阿意，你真的不能為我，為秦家這麼多人考慮一下嗎？”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秦意突然出聲。
秦建林的表情凝固了。
秦家人不明就裡，紛紛出聲：“你說什麼？”
“秦意，你怎麼能把血緣關係都否定了？你可以生你爸爸的氣，但是……”
秦意看著秦建林：“今天我來這裡，你以為我是來聽你們說這些廢話的嗎？當然不是。我是來問你一些東西的，有關我早早病死的母親。”
秦建林：“你在說什麼，我聽……”
“我當然是掌握了一部分的證據之後，才會來問你。”秦意不想聽他說廢話了。
太沒意思了。
以前秦意還會覺得，看秦家人虛偽的表演挺好玩的。
但現在他突然覺得，他有限的生命，應該用在聽一些更有意義的話，哦，就是好聽的話……
這確實會讓人高興很多。
書裡將人的欲-望需求分成了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要……從低到高。
秦意想，他現在已經從中獲得了更高級的滿足。
他的尊重需求、自我實現被填滿了。
想到這裡，他輕輕地眨了下眼。
嗯……他不會再去懷疑彆人對他的喜歡、讚賞，僅僅是彆有所圖了。
“你知道她是做什麼的嗎？”秦意再次開口問秦建林。
秦建林避開目光，臉色有點奇怪。
“她是一個政-府文員。怎麼了？有問題嗎？”秦建林反問，“你是在質疑你自己的母親對我不忠？”
秦意：“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先將罪名扣到彆人的頭上。”
他也並不是從一開始就這樣性情冷淡，不把秦家人當家人的。
他還很小的時候，就見識過很多次秦建林這樣倒打一耙的本事了。他所有的情緒，都會被秦建林完美地堵回去，到後麵自然也就不會表露真實的自我了。
“要他開口有很多辦法……”陸濟忍不住插聲。
鄭一安也點頭：“秦意，我審訊人一向很有一套的。”
光他們倆開口，都嚇得秦建林一哆嗦了。
鄭一安的手段……
秦建林不敢想。
而陸濟做過星際海盜，能指望他心慈手軟嗎？
可……不能說。
秦建林死死地咬住了牙，說了，這些Alpha會更加徹底地、毫不留情地毀滅掉秦家。
秦意突然抬手擺了擺，示意身後的Alpha不用插手。
秦意看向了於虹。秦建林後來娶的這個男妻，也就是他的“繼母”。
於虹臉上的表情也很奇怪，但和秦建林的不同。
於虹眉梢藏著一點憤怒，還有一點驚訝，隻有一點。
所以秦意問他：“你以前就懷疑過是不是？但你問秦建林，他不承認？”
於虹抿唇。
秦意：“你也不想說嗎？對於一個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你的身上的男人，你什麼都不想說嗎？”
秦意這句話一出來，秦建林的臉色就變了。
因為他知道，秦意戳中於虹的痛處了。
果然！
於虹很快就抬起了眼，用冷靜的語調說：“是，我懷疑過。他對你很冷漠。你小時候哭，他從來不會抱你，甚至不會多看你一眼。他對你死去的母親也表現得沒什麼感情。可是他卻要養著你。不僅養著你，還會因為你不按時回家，因為你參加學校活動走得太遠而大發雷霆。他和我說，你很重要。
“真正讓我懷疑你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是那一次……”
Alpha們聽得皺緊了眉。
尤其是那句，你小時候哭，他從來不會抱你。
秦意哭起來的時候是什麼樣？
他們沒有見過。
但幼年時的秦意，一定是相當可愛的，哭起來會讓人心都化掉吧？
可秦建林是怎麼對他的？
一邊冷酷地對待他，一邊又一定要將他牢牢掌控在手裡……
“哪一次？”秦意問於虹。
於虹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點譏諷的，甚至還帶著點憎惡作嘔的笑容。
“你胡說什麼？”秦建林動了，想要去抓住於虹。
但這樣的動作更刺激了於虹。
“那一次我撞見他把你當做一個成年Omega來審視。”於虹頓了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除了秦家人，這裡站著的可沒有蠢貨。
大家很快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我殺了你。”陸濟陰沉著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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