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Alpha們曆險記
霍爾斯和往常一樣醒來。
“陛下。”侍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霍爾斯抬眼去看, 卻並沒有看見父親的身影。
他坐起身,問:“父親呢?”
侍從低著頭,答道:“您要去赫伯特星看望溫德陛下嗎?我這就讓人去準備飛船。”
霍爾斯的麵色一淩,很快意識到事情不對了。
赫伯特星是一顆什麼樣的星球?
它是裡穆帝國的星墳, 上麵葬入了帝國的曆代皇帝, 從飛船上俯瞰下去,能看見一座又一座龐大的帝王陵墓。
他的父親……死了?
怎麼會?
他一覺睡到了哪一年?
霍爾斯立刻打開了光腦。
宇宙曆3399年9月1日7點11分, 一行小字映入他的眼簾。
這應該是秦意離開星際的第九個月才對!
他的確隻是睡了一覺起來, 為什麼就變成了十一年後?為什麼他的父親就被安葬到了赫伯特星?而他成為了新的皇帝。
剛才侍從嘴裡喊的“陛下”是他!
霍爾斯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他照舊洗漱完後吃了早餐。
隻是早餐的樣式有點變化。
他不喜歡的那道冰釀黑螞蟻出現在了餐桌上。
大概是因為霍爾斯盯著這道菜看得久了一點, 一旁的侍從感覺到了壓力,連忙輕聲問:“陛下,它今天不夠冰嗎?”
霍爾斯覺得奇怪。
要怎麼冰乾什麼?
侍從卻已經跪到了地上:“陛下, 是我的錯, 我這就拿下去換掉。”
“不用。”
霍爾斯的話音落下, 侍從小心地抬起頭, 臉上的表情因為吃驚而凝住了。
霍爾斯覺得更奇怪了。
他隻是說“不用”, 侍從卻像是感覺到極度的震驚。
霍爾斯很快開始處理政務。
[關於和聯盟開戰的戰略方針……]
[炎黃帝國願意讓出哈瑪星係,皇帝魯瑞邀請您前往參與會談……]
[星盜在ΝUEL21星域流竄, 請求您下達新的指令……]
[摩利星、阿因比星、Q17星……多地發生動亂……]
……
霍爾斯越往下翻看, 越感覺到震驚。
這些無一不表明著, 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是他曾經熟悉的那個世界了。
他怎麼可能和聯盟開戰?魯瑞也早就死透了。星盜怎麼敢如此猖狂?裡穆帝國境內更不可能突然爆發多起□□。
霍爾斯針對那些遞交上來的信息,一一作出了回複。
暫停對聯盟開戰。
拒絕和炎黃帝國合作。
嚴厲打擊星盜,打死一個算一個……
沒等霍爾斯處理完, 上將和外務大臣的消息就來了。
一個開口就問:“陛下,您為什麼突然暫停對聯盟開戰?”
霍爾斯反問:“現在聯盟的執政官是誰?”
“是……是鄭一安, 怎麼了陛下?”
果然,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霍爾斯垂下眼,低聲說:“你認為鄭一安是好對付的嗎?”
那頭口吻輕蔑:“不過是個取代了首相的叛徒!”
霍爾斯這就知道在這個世界裡,人們還沒有真正認識到鄭一安的實力。霍爾斯冷聲說:“他是個實力和我相當的Alpha,他有同樣強大的生物機甲,同時他還有很深的城府手段……”
那頭疑惑地開口:“不對啊,他不是個Beta嗎?”
霍爾斯抿了下唇角:“你們以為自己真的那麼了解他嗎?”
這邊剛應付完,外務大臣張嘴又問:“陛下,現在是很合適的時機,您為什麼拒絕了和炎黃帝國的合作?如果能借他們的手鏟除掉周奕擎,將來再要擊敗敵國不就是很容易的事了嗎?”
為什麼?
因為和魯瑞這樣的人合作,實在太拉低帝國的水準了。
而且,秦意會生氣……吧?
霍爾斯的思緒晃了晃,他冷聲說:“這件事不用再議了。”
那頭的外務大臣也真就閉了嘴,沒敢再往下追問。
結束了通訊後,霍爾斯又仔細去了解下近幾年發生的事。
原來在十一年前,也就是宇宙曆3386年6月15日,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那一天,鄭一安算計了他。
霍爾斯的飛船偏航,行星碰撞墜落,而他和鄭一安在太空中展開大戰,最後雙雙流落到那顆埋著堪達拉蒂寶藏的荒星。
他和鄭一安沒有遇見秦意,他的傷遲遲沒有恢複,而鄭一安也暫時無法離開荒星。兩個人因此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裡穆帝國的貴族發動叛亂,暗殺了他的父親。
而鄭一安的頂頭上司聯盟首相,也終於動了殺心,決定鏟除這個一心為聯盟付出,逐漸掌控太多聯盟權利的外交官先生。
於是當霍爾斯回到帝國,等待著他的是父親的死訊,以及急需整頓的叛亂。
而鄭一安回到聯盟,等待著他的是無窮無儘的追殺。
失去父親的皇太子殿下,變成了更加冰冷的獨-裁者。
他花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以及相當嚴酷的手段,處理掉了帝國的貴族,並將貴族擁有的Omega充入了皇宮。
他要羞辱那些貴族,要讓他們知道,他們膽敢反叛,他們也好,子孫後代也好,都永遠無法翻身。
之後為了進一步地實現獨-裁,牢牢將整個帝國掌控在手中,同時壯大軍-事力量,他要求每個Omega達到入學年齡後,就送入專門的Omega學校,在學校一直待到成年,就會和軍-校舉行聯誼。
說白了,就是一個Alpha挑選Omega的場地。
很多Omega成年就直接被送去結婚。
霍爾斯的性格逐漸變得愈加的傲慢和無情,他積極地發動戰爭,並試圖創造出能繼承他優秀基因的Alpha。
他的口味也完全不一樣。
他喜歡吃冰冷的食物,因為這會時刻令他保持清醒。
皇宮的侍從常年生活在他的高壓之下,所以當發現他變得好說話了起來,侍從都露出了錯愕和震驚的神色。
霍爾斯毫不懷疑,這的確是他。
這是……如果不會遇見秦意,最有可能變成的那個他——
傲慢自大,且殘酷。
他並不會真正地去愛自己的子民,他愛手中的權利與力量勝於一切,他會更享受於操控所有人的快-感。
“陛下。”侍從的聲音又一次在耳邊響了起來。
“宴會快要開始了,您現在要過去嗎?”侍從問。
“宴會?”
“是的,您忘了嗎?財政官和班加爾公爵的Omega女兒都已經在了,還有上將伊夫利的Omega兒子……”
霍爾斯很快明白過來,這是一個Omega的聚會。
隻不過Omega們聚到一起,是來被霍爾斯挑選的。
這是這個世界的他,為了創造出能繼承他優秀Alpha基因的繼承人,所做出的荒唐行徑。
可以說是將真正的沙文主義發揮到了極致。
霍爾斯沒有去這個什麼宴會。
他打開星網,看了看帝國以外的評價。果然,裡穆帝國在外的風評相當的差。其他星際人認為,裡穆帝國的Omega就像是擺在架子上的貨物,他們沒有尊嚴,沒有選擇。
“如果我是一個Omega,我死也不會去裡穆帝國。”
“如果我是一個Beta,我同樣死也不會去裡穆帝國。”
“那是一個該死的,惡心的,隻有強大的Alpha才能生活下去的國度。那裡容不下我們這樣的‘異類’……”
星網上類似的言論比比皆是。
裡穆帝國臭名昭著。
那……秦意呢?為什麼這個世界的我,沒有遇見他?
陷入思考的不僅僅是霍爾斯。
鄭一安也有同樣的困惑。
鄭一安睜開眼就發現了不對勁。
因為他又出現在了熟悉的聯盟大樓。
鄭一安臉色一沉,但隨著人走進來,他的表情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他抬起頭,看見的是一個陌生Beta。
“先生,您醒了?您午休了太長的時間,我還以為您生病了。”Beta說。
鄭一安知道事情不對勁,他沒有問秦意呢,也沒有問周奕擎呢,隻問:“井淵在哪裡?”
Beta卻驚訝地說:“井淵長官不是幾年前就去世了嗎?”
井淵……去世了?
鄭一安其實一直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他找不到活著的意義,也從不把任何的生死放在心上,曾經每一個人都可以是他算計的對象。
直到現在驀地聽見這個消息,哪怕知道不對勁,井淵沒有死,明明在他入睡前兩人才通過消息……但鄭一安還是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鄭一安選擇走出辦公室,在聯盟大樓裡重新走了一圈兒。
曾經跟在他身邊熟悉的無數麵孔都不見了,反倒是聯盟首相手底下的那些官員,現在又重現在了他的眼前。
“鄭先生……”
“鄭先生午好。”
這些官員看見他,連忙打起了招呼,同時一個個都露出了又憤又怕的神情,像是被逼無奈才不得不屈服於他。
如果是過去,鄭一安會很享受於去觀察他們的表情。
他對絕對的服從其實沒什麼感覺。
但如果一個人又恨他,又不得不屈從他,那鄭一安就會感覺到很快樂了。
逛完聯盟大樓,最後鄭一安在頂樓,曾經屬於聯盟首相的辦公室裡,發現了懸掛在牆上的遺像。
沒錯,就是聯盟首相的遺像。
這張遺像做得很大,大概是20mX25m的尺寸,懸掛在超挑高的空間內,整個照片都帶著極強的壓迫感。但灰白的色彩又為它添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滑稽感。
在遺像前還擺著無數的骨灰膠囊倉,膠囊倉閃爍著一行藍色文字,那是骨灰主人的姓名、生日、生前職位。
他們都是跟隨鄭一安的人。
其中就有井淵的名字。
發現了這些熟悉的名字之後,鄭一安心底的那種不快變得更濃了。
但他也知道,這個世界的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將遺像掛在曾經工作過,曾經引以為傲的地方,這是對聯盟首相最大的嘲諷。
而將那些忠心於他的下屬的骨灰放在遺像前,那就是更大的嘲諷了,這是讓聯盟首相死後也要被包圍,不得安寧。
鄭一安當然不會懼怕這幅巨大的遺像。
他坐在這裡看那幅遺像的時候,應該是無比高興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隻有那些曾經效忠首相的官員們……
這裡對他們來說,大概像是一個噩夢。
而不會懼怕自己殺死的人,甚至還能饒有興致每天觀看對方遺像的鄭一安,就是那個最大的噩夢。
在他們心裡,我大概像是一個十足的變-態。
鄭一安想。
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鄭一安很清楚自己骨子裡就不是什麼正常人,但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應該的……
鄭一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試圖找到自己這些年的經曆。
星際網上幾則重大新聞,漸漸拚湊出了他的人生軌跡。
十一年前,他在一顆荒星失蹤。
再回到聯盟,手底下的人被聯盟首相處理了大半,緊跟著就是首相將反叛的名頭按在了他的頭上。
聯盟首相指控他侮辱並殺害了首相的妻子。
鄭一安看到這裡,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並想要將聯盟首相的屍首拖出來鞭笞。
聯盟首相算什麼東西?他的妻子又算什麼東西?
他雖然有一顆野獸的心,但他的自控力遠遠超過了那些愚笨的野獸。
後來鄭一安的確是經曆了一段相當艱難的時光。
他無數次受傷,又無數次掙紮著從泥潭裡爬起來。
經曆了漫長的流浪時光,等他又一次回到聯盟,他親手割下了聯盟首相的頭。沒有用太多的科技,他隻是用最原始的,最遲鈍的刀,將那個東西割了下來。
大概是死得太過慘烈,鄭一安的凶名就這樣頂替了他以往儒雅的名聲,流傳在了外麵。
鄭一安倒也並不太在意。
那些人把他當做Beta,儘情地辱罵著這個“卑賤的反叛的Beta”。那些人越是咬牙切齒,鄭一安越是對此感覺到興奮。
但是最近,也許是看膩了這些畏懼的嘴臉,鄭一安漸漸已經無法感覺到快樂了。
於是他決定對裡穆帝國開戰。
不如試試……把裡穆帝國子民愛戴的皇帝霍爾斯殺死?
當裡穆帝國的民眾向他投以仇恨的目光,當星際中的人們對他的好戰感覺到惶惶不安,並忍不住破口大罵……那大概會很有意思吧?
這的確是自己會產生的念頭。
鄭一安挑了挑眉。
隻是現在的他覺得這些東西都沒有意思。
遠遠不如在秦意的注視下,建設起一個全新的國度來得有意思,他可以為那個國度奉獻出自己的一切,比他曾經對待聯盟更甚……
他要萬年後的史書,在寫到秦意這兩個字的時候,同時也將他鄭一安的名字寫進去。
所以……
這個世界的秦意呢?
周奕擎睜開眼,看見的是跪了一地的士兵。
“請上將下令!我們不怕死!”
幾乎是第一眼,周奕擎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而這種不對勁,在他掃過麵前的人,最終將目光落在副手紀陽的身上時,被擴大了極致。
紀陽看上去太狼狽了。
比他和他的Omega鬨離婚時,還要狼狽了太多。
他缺了一條右臂,臉上的傷痕像是被什麼利器深深切入過。他看上去還有些憔悴,唇乾裂,眼底閃爍著一點微弱的光。
這是不應該出現的場景。
缺失手臂、臉上有傷,在現在的科技水平之下應該是很好治愈的。無法治愈隻能說明,他們現在的醫療條件不足以支撐,又或者他的傷口裡帶著某種戰爭專用的神經毒素,這種毒素如果不驅除,醫療艙也無法治愈他的傷口。
周奕擎一言不發地走到紀陽麵前,先把人從地上扶了起來。
“你說。”周奕擎隻吐出了這兩個字。
紀陽完全沒有懷疑,他舔了下唇,麻木的麵孔上流露出一絲悲慟,他沉聲說:“我們都知道上將的心思。您的父親,您的祖父,您的曾祖父……他們都曾是帝國最忠實的守護者,他們守護帝國公民的生命與財產,他們維護皇室的地位與權勢。您並不想真正成為皇帝口中的‘叛徒’。我們也知道您會想,如果老先生還在,他一定會阻止您做出叛國的事……”
他早就叛國了。
周奕擎想。
紀陽口中的話,很好地為周奕擎提供了現在的情況的信息。
等等……
如果老先生還在?
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說,他的父親已經死了?怎麼可能?他的父親從帝國逃亡出來之後,是他帶著鄭一安、霍爾斯還有克亞比人前往,成功並安全接走了父親。
在他睡覺之前,他還剛剛和父親坐在一起喝過茶。
周奕擎可以很肯定,這要麼是一場夢,要麼……就是另一個平行世界。
在平行世界裡也有一個周奕擎。
他的人生在某一個時間節點,走向了另一條完全不同的路。
他不需要仔細去了解這個自己的人生軌跡。
周奕擎重重抿了下唇,唇形帶出一道淩厲的弧度,他說:“不用說了。”
紀陽張張嘴,又閉上了。
他望著周奕擎,眼底的悲慟之色更濃了。
周奕擎冷聲說:“殺回帝星。”
紀陽驚異地驟然抬頭,緊緊盯住了周奕擎,像是完全沒想到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會從周奕擎口中說出來。
周奕擎接著說:“總要將父親的遺體帶回來。”
士兵們胸中的憤懣、悲慟,化作一股衝天的氣勢,驟然噴灑了出來。
他們目光灼灼地望著周奕擎,齊聲喊:“對!”
“把老上將的遺體帶回來!”
紀陽望著周奕擎流下了眼淚,他再開口,聲音有些哽咽:“我以為……我以為您還是不會同意反攻回帝星。我們都知道,您是想保護那裡的民眾……我們也知道他們是無辜的,不應該被卷入戰火……可是……可是,我實在太難受了。我每天都無法入眠,閉上眼我就會夢見阿熙死在我的麵前。如果無法殺回帝星,我總會忍不住想快一些死去,去陪阿熙。隻是我放心不下您……”
周奕擎怔了怔。
阿熙,是紀陽那個Omega的小名。
他居然也死了?
周奕擎眉心緊皺。
他沒有再困惑於,和Omega鬨著要離婚的紀陽,為什麼會為了Omega的死亡而感到如此難過,形同一具走動的屍體。
紀陽和Omega之間的爭執,並不代表婚姻不值得,相反,是因為他們太喜歡彼此,才會因為貪心地想要擁有對方更多而生出矛盾。
周奕擎抬手拍了下紀陽的肩,沉聲道:“那就拿血去祭奠他。”
紀陽沒想到周奕擎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再度驚異抬頭,眼底的淚水盈滿,又一次滾落,他喉中擠出兩個更加哽咽的字:“上將……”
上將過去總會勸他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