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魔丹,還想要妖丹,也不怕日後天道八十一道劫雷,把他劈成飛灰。
兩人一同站在陽光下,蘇蘇鬆了口氣。
路過宣王府,蘇蘇說:“也不知道葉冰裳醒來沒有。”
澹台燼看著那塊牌匾,漆黑的瞳無比專注。
蘇蘇覺得,他對葉冰裳還真是特彆。如果讓葉冰裳在小時候就感化他,說不定他後來不會變成魔神。
然而凡人壽命短短數十載,他軀體老去死去,邪骨依舊是深入靈魂的東西,他會重複天煞孤星的命運,在下一世,仍然會蘇醒。
所以還是抽出邪骨最可靠了。
蘇蘇突然問:“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澹台燼低眸,對上蘇蘇好奇的眼睛,他抿唇:“不知。”
蘇蘇問:“你一定要她嗎?”
他不答,然而黑瞳幽冷,蘇蘇便明白了答案。
他心中並無世俗觀念,也沒有是非,彆說葉冰裳已經嫁給了蕭凜,就算葉冰裳孩子滿地跑,澹台燼心中依舊沒有那個概念。
如同小時候,他疑惑地問蘭安,羞恥是什麼?
越長大,他越會偽裝,跟著彆人學習應有的表情。然而靈魂裡,他依舊是自私冷漠的少年魔神。
和他講道理沒有用,他甚至潛意識認為,葉冰裳屬於他,即便放在宣王府,也隻是“寄養”。
等他一有能力,就會拿回自己的東西。
蘇蘇擋住他看宣王府的視線,一字一頓道:“不可以!”
她明明白白告訴他:“你也知道,你真要和她在一起,隻有一個條件。”
“除非我和宣王都死掉。”
“當然,即便宣王死了,她愛的也不一定是你。所以,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澹台燼收回視線,看著眼前的蘇蘇。
他黑瞳森冷,突然一笑。
似嘲諷,也似毫不在意。
就連蘇蘇也不知道,本來想逼他知難而退的話,在未來某一日,竟會一語成讖。
澹台燼要何物,就算踏著天下人的屍骨,也不在乎。
更彆提,蕭凜與她。
然而這個道理,她明白得太晚了。
*
沒過兩天,便進入了一月。
大夏國的一月,依舊銀裝素裹,冰天雪地。
蘇蘇開始悄悄找除妖師和道士。
那隻黃衣狐狸有些道行,從荒淵縫隙中逃出來的妖,普通除妖師對付不了。
因為懸賞金開得很高,府中陸陸續續有除妖師和道士前來。
然而蘇蘇一看,很是失望。
這些人和先前來府中跳大神的道士,沒什麼兩樣,除了能說會道,沒什麼真本事。
偶爾有兩個不錯的,卻遠遠比不上狐妖。
蘇蘇很焦急,也不知道葉儲風能撐多久。恰好今日黃昏,遇見了葉儲風,他唇色蒼白,見了蘇蘇,他禮節性行了一禮,打算離開。
眼前的男子氣質儒雅,看上去沉默寡言,與同狐妖在一起時,判若兩人。
蘇蘇沒有直接勸他,反而道:“二哥,最近府中不太平,祖母打算去臨遠觀求平安符。大哥隨爹爹在軍營,三哥在養傷,四弟年齡還小,所以,祖母讓你帶兵隨行。”
葉儲風愣了愣,心中訝然。
隻因在葉府,他毫無存在感,不論好事壞事,皆與他不沾邊。
這次葉老夫人怎麼會想到他?
想到院落中那個姑娘,葉儲風感到十分為難。
那個嬌滴滴的姑娘,他去晚了些,她都會發脾氣,若陪著祖母去道觀,不知道要多少時日。
蘇蘇倒也沒撒謊,葉老夫人確實擔心妖物現世,葉嘯沙場悍勇,但是妖魔之力,再神勇的凡人,也無法對抗,所以打算去道觀求符。
蘇蘇隻不過懇求老夫人把隨行的人,加上葉儲風罷了。
老夫人下令,葉儲風不得不走。
能拖一天是一天,蘇蘇心想,好歹等她找到靠譜的除妖師。不然還沒有對策,葉儲風提前油儘燈枯就完了。
等老夫人和葉儲風一走,蘇蘇想起,魘魔夢境中,那隻引路的蝴蝶。
蕭凜肯定認識靠譜的除妖師。
她眼睛一亮,給蕭凜寫了一封信。
“春桃,你把這封信,送到宣王府上。”
春桃十分為難:“小姐,你還喜歡宣王殿下啊……”
“說什麼呢,這次是正經事。”
“可是小姐,宣王還住宮中的時候,你經常送香帕、糕點、書信,全部被宣王殿下拒之門外。殿下之前還說,凡是小姐讓人帶過去的東西,統統燒掉。”
“……”蘇蘇也沒想到,自己黑曆史這麼多。
“這樣,你把這封信送給大姐姐,就說是家書。”
隻要葉冰裳看見,蕭凜便應該知道了。他是大夏嫡皇子,定會重視妖物作惡一事。
這回春桃收了信,鄭重點頭:“小姐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蘇蘇百無聊賴,乾脆畫符。今後要遇到的事不少,能準備一些是一些。上次在魘魔的夢境中,多虧那張符紙,蘇蘇再次領會到,有力量自保的重要性。
管家找來的朱砂和符紙並不多,蘇蘇不敢浪費,擺了引靈的陣法,用毛筆沾了朱砂,開始畫符。
靈力不夠,她失敗了一次又一次,朱砂落下,符紙無風自燃。
她也不氣餒,並不為失敗而低落,重複畫符的動作。
注意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蘇蘇回頭,就看見澹台燼,他背後的皚皚大雪,少年眉宇清冷,不知道在那裡看了自己多久。
這兩日蘇蘇鮮少看見他,也不知道他又做什麼壞事去了。
她也有自己要忙的事,譬如狐妖,譬如想辦法接觸鎮守荒淵的神龜。
他出現以後,蘇蘇嗅到空氣中淺淡的血腥氣。
她心裡不太開心,但也知道,很難阻止。
蘇蘇想了想,乾脆說:“你想學畫符嗎?”
聞言,澹台燼皺眉。
蘇蘇在心裡數數,果不其然,數到五,他走了過來。
上次的夢境,倒是讓蘇蘇了解他不少。他沒有憐憫心和感情,但他喜歡力量和殺伐。
他會仰著臉,認真問蘭安許多問題。
那時候的小魔物,甚至可以稱得上虛心。
後來蘭安不要他,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學會偽裝和示弱的。
兩人相對而坐,蘇蘇說:“你看好啦!”
她蘸了朱砂,一筆一劃,極為流暢,落在符紙上。因為是個簡單符咒,這次很快完成,朱砂微微發亮,符紙也並未燃毀。
“你要試試嗎?”
澹台燼接過毛筆,他極為聰穎,隻倒著看了一遍,落筆卻絲毫不差。
然而朱砂並未發亮,反而透著一股暗黑的光澤。
符咒在他麵前燃起,灰燼散落在空氣中。他放下筆,抿了抿唇角,眼裡冷了不少。
蘇蘇愣了愣,想來仙與魔,本質就不同。
他的力量本就來源於黑暗,用仙咒自然行不通。即便她教他的,並不是攻擊符咒。
這可能就是他固執想要力量的緣由。
蘇蘇想了想,把自己剛剛畫好的符咒放在他掌心。
“第一次畫符,是比較難。但是符咒,你也可以使用,要試試嗎?”
澹台燼看著掌心的符咒,再看看眼前笑吟吟的少女。
“嗯。”
她把咒語教給他。
澹台燼在心中默念一遍,黑瞳一眨不眨看著麵前的蘇蘇。他見過她符紙的威力。奔雷符若是打在人身上,會沒命。
她難道不知道他並不是什麼好人嗎?
剛剛得知的消息,讓他心中發冷,討厭這個世上的一切東西。他幾乎是滿懷歹毒,使用了這張符咒。
然而符咒在他掌心,卻並沒有變成一道紫雷。
暖光散開,符咒變成一幅美麗的畫卷,山頂的雪,白色的翎鳥,瀑布和落葉,日光與蜿蜒的藤蔓……
兔子羞怯地圍著他,土撥鼠好奇地探出頭。
溪水從他手上流過,滌去血腥味。
他看見老人和孩子在樹下納涼,藍天白雲,蒼茫人間。
他怔住。
幻景之外,少女明眸帶著笑望著他。
她眉間蹭上一點朱砂。
他漆黑的瞳盯著她,手指蜷緊。因他一動,畫卷頃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