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郡主”來了,年輕氣盛的帝王自然有了去處。
連澹台燼自己都是這樣以為的。
他心裡期盼這一刻期盼了很多年。
當年葉冰裳出嫁時他的不快,到了現在,儘數化作塵煙。
年少時,那個美麗動人,笑著扶起他為他上藥,替他悄悄求平安符的女子,在記憶裡依舊鮮活。
他天生難以共情,對人的善意從來沒有感覺,可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心動的滋味。眼睛愣愣看著她,移不開目光。
現在人離得不遠,他伸手就能夠到,甚至做什麼都可以。
他走了幾步,心裡生出一種可怕的煩躁感。
他拿出了噬魂幡,放出噬魂幡中的老道。
老道如今怕他怕得要命,戰戰兢兢問:“陛下有何事?”
澹台燼冷冷地說:“你曾經給澹台明朗畫過一種傳送陣。”
老道:“是、是……”
“給孤弄一個。”
老道說:“可是畫陣需要大量陛下的血,陛下身體尊貴……”
話還沒說完,眼前的人伸出手:“取血。”
老道隻好開始畫符。
他沒說完,不僅要消耗澹台燼的血,還要消耗自己的功力。他好不容易養出幾絲功力,現在全用在這上麵了,想想就心疼得不行。可他不敢拒絕澹台燼。
陣法畫好。
老道說――
“陛下站在法陣內,心裡想著要去的地方即可。”
因為取血過多,玄衣青年臉色蒼白。澹台燼頓了頓,命令說:“廿白羽,廿木凝。”
廿白羽姐弟悄無聲息出現,還帶著幾個夜影衛。
澹台燼收了噬魂幡,帶著廿家姐弟踏入陣中,很快,身形消失不見。
去柳州的夜晚,天氣冷得要命。
如今淪為階下囚的葉家女眷,衣衫單薄。即便是夜晚,她們依舊需要趕路。
廿木凝起先並不知道陛下要帶他們去哪裡,直到她看見那個少女――
背著老人的少女。
蘇蘇嘴唇乾裂,頭發和衣裙也亂了。她的外衣披在老人身上,鞋子沾滿泥巴。
甚至一張小臉臟兮兮的。
但她眼睛乾淨明亮到耀眼,這樣絕望的環境,廿木凝看見她還笑著和背上的老人說著什麼。
老人毫無光彩的臉上,多了幾分柔和。
不知道為什麼,廿木凝突然覺得揪心。
葉家滿門忠烈,如今落到這樣的下場,她下意識悄悄看向陛下。
他眼睛裡沒有半分白日麵對葉冰裳的爽朗,反而帶著幾分病態般的陰鬱,盯著蘇蘇。
澹台燼手指下意識放在唇邊,重重咬了一下。
廿木凝恍惚覺得,陛下的目光像黏膩的蜘蛛絲,落在蘇蘇身上,想靠近,又害怕著什麼。
澹台燼看了一會兒,邁步走過去。
押送葉家女人的士兵們並沒有發現他,等發現的時候,脖子上已經被夜影衛抵上一把刀。
蘇蘇停下腳步,抬眼看著緩步過來的黑衣青年。
他神色矜貴,用嘲諷的眼神看她。
她往上托了托祖母,老夫人的視力在夜裡不太好,沙啞著嗓音問:“怎麼了?”
蘇蘇溫柔地安慰她說:“沒事,來了個討厭的人。”
澹台燼臉色一下子沉下來:“葉夕霧,你現在不過一個階下囚。”
對,她不過一個卑賤的階下囚!怎麼敢、敢還用那種厭惡的眼神看他。
蘇蘇說:“陛下有何貴乾?”
“孤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他看她一眼,說道,“你求孤,就可以不用去柳州。”
蘇蘇看他明明連靠近自己都怕自己弄死他,又非要用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說話。她心裡很煩,可是蘇蘇明白,縱然這一路細心照顧著老夫人,老夫人的身體依舊越來越差,到不了柳州,老夫人就會死。
她小心放開老夫人,老夫人用力拽住她的手,厲聲說:“夕霧!”
“祖母,沒事。”
蘇蘇往前走。
澹台燼這才看見,她手腕和腳腕都被鐵鏈磨得發紅,他緊緊抿了下嘴角,聽見她說:“借一步說話。”
他回過神,已經隨她站在遠離葉家人的地方。
麵前的少女用手背擦擦臉蛋,抬頭問他:“你想讓我怎麼求你?”
怎、怎麼求?
他愣了愣,懷疑自己聽錯了。
少女麵無表情搖搖頭:“你沒聽錯,我輸了,隻要你放過我祖母,答應給她找個地方治病養老。我怎麼求你都可以,跪下、磕頭、哀求?還是陛下喜歡彆的方式?”
他緊盯著她,下意識道:“想讓我放過葉老夫人,你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
少女看著他的眼睛:“哦,那算了。”
她轉身就走,手臂被人拽住。他拽得那麼緊,蘇蘇下意識又想揍他。醋-溜兒文學首發
蘇蘇回頭,看見澹台燼冷著一張臉,神色緊繃,速調快速說:“急什麼,孤在考慮!”
他說得那麼快,恍然間蘇蘇還以為他怕自己就這樣走了。
“那你考慮好了嗎?”
澹台燼神色森冷,威脅地說:“你如果不聽話,孤還是會殺了她。”
蘇蘇點頭。
他表情放鬆了些,眼裡竟隱隱有幾分心滿意足的笑意:“跟孤去周國。”
見蘇蘇安靜地看著他,他補充說:“為奴為婢!”
蘇蘇懷裡的滅魂珠淚開始發燙。
已經不再是發熱,而是發燙。
她盯著他,直到他忍不住率先彆過頭去。
蘇蘇突然點頭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