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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拿到蓋頭第二日,澹台燼打算立蘇蘇為後的消息,不知為何傳到了朝堂。
如果澹台燼要立後的是其他人,大臣們絕對不敢管他家事,可偏偏是蘇蘇。
敵國大將軍葉嘯的存在,壓得周國近二十年喘不過氣。現在陛下竟然要娶葉賊之女!
文臣都想得比較遠,萬一以後那葉氏女有野心,生下嫡皇子,大周都間接落在了葉氏手裡。
大臣們當即決定進諫。
不說彆的,外麵八皇子還在虎視眈眈!陛下娶葉賊的女兒,就等於完全失了民心。
不僅是他們,連一向隻聽澹台燼話的羊暨都覺得這樣做不好。
羊暨說:“陛下要是喜歡葉三姑娘,可以封個美人,實在樂意封個夫人也行。一國之後給了葉嘯之女,在百姓看來,陛下就跟賣國無異。”
澹台燼聞言,下意識駁斥道:“誰給你說孤喜歡她!”
羊暨:“……”重點是這個嗎?重點偏了啊陛下。
兩人對望了一眼,澹台燼低聲說:“她隻要皇後。”
哦,要什麼你給什麼,還說不喜歡她。
羊暨無力吐槽:“蔣大人和幾個老臣還在外麵跪著,陛下,這些都是支持你登基的人,總不能真讓他們死諫。”
澹台燼眼神嘲弄。
羊暨歎了口氣,心裡發苦。在他看來,迎蘇蘇為後是一件百害無一利的事。天下人都不會同意,澹台燼非要這樣做,隻會讓臣子們寒心。
這件事僵持了許多天,連身處後宮的葉冰裳都聽說了。
有個姓蔡的大人為了讓澹台燼回心轉意,甚至一頭撞在帝王車輦上。
宮中竊竊私語,不知道是誰先開始揣測,陛下這回應該不會立後了。
葉冰裳如今是後宮唯一有封位的人,親自溫了湯去看澹台燼。
她路過鮮花盛開的朝花宮,還沒到澹台燼的前殿,撞見腳步匆忙的魏喜。
老太監臉色慘白,看見葉冰裳,半晌才維持住臉色,給葉冰裳行禮。
葉冰裳一眼就看見了魏喜身上沒有乾涸的血跡。
“給夫人見禮,老奴有急事,先行一步。”魏喜跑了幾步,回頭好心提醒,“今日陛下那裡……不適宜夫人前去,夫人還是回宮歇息著罷。”
葉冰裳說:“多謝魏公公提醒。”
魏喜神不守舍,往前去了。
葉冰裳留意到,魏喜去的地方正是翡翠宮。
她腳步頓了頓,沒有聽魏喜的提議回去,而是繼續往前走。
巍峨宮殿前,鮮血蜿蜒流出來,一顆人頭骨碌碌滾到葉冰裳裙邊。
身後的小慧失聲尖叫。
葉冰裳的臉色也白了白,身後的夜影衛捂住小慧的嘴,冷聲說:“夫人,得罪了,陛下現在有事,不便見夫人,還請夫人先行回去。”
葉冰裳連忙點頭,夜影衛這才放開小慧,小慧的腿打著擺子,緊緊靠著葉冰裳。
葉冰裳不敢多看,帶著小慧折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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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被魏喜叫過來時,夜影衛正在清理地上的痕跡。
夕陽如血,玄衣帝王坐在高高的台階上,手中執著一柄劍,看著天邊火紅的太陽出神。
他周身彌漫著一股子與天下為敵的冷漠,手指死死扣住劍柄。
周圍的宮人被遣散。
四處清理乾淨,濃鬱的血腥氣卻散不去。蘇蘇看了眼澹台燼手中的劍,他抬眸,也看見了她。
兩人對視片刻,蘇蘇在他麵前蹲下,低聲說:“你殺人了?”
他看了她一會兒,抬起手,摸了摸她臉頰。
“孤是為了你。”他鬆開劍,眼裡的冷鬱散去,不知道想起什麼,低低地笑,“你想當皇後,蔡老說除非他死,我就把他殺了。”
蘇蘇突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如鯁在喉,一麵覺得惡心,對上他平靜的眼睛,她又覺得不寒而栗。
澹台燼做了個“噓”的手勢,從容地說:“放心,不會有人知道孤殺人,蔡老到了回鄉養老的年紀,是死於山賊亂刀之下。”
蘇蘇臉色難看地看著他:“你為什麼叫魏喜公公讓我過來?”
澹台燼微笑地說:“他們都不讓我立你為後,我要讓你看看,我都做了些什麼。”
青年眼尾帶著血腥,笑意散去後,他雙手抱住蘇蘇肩膀,把她往懷裡帶。
勾玉氣憤地說:“他怎麼回事,凡人喜歡一個人,不是拚命對她好,什麼都為對方著想嗎?”
澹台燼這樣,簡直在增加他小主人的心理壓力。
他殺了人,還要讓她知道,是為她而殺人。
這特麼個神經病!
他懷裡一股冰冷的鐵鏽血腥味,蘇蘇側開頭,有種想把他的臉放在地上踩的衝動。
他說:“葉夕霧。”
“說!”蘇蘇煩躁地開口。
“立你為後半點兒作用都沒有,還讓孤有了一堆麻煩。”
“是我逼你的嗎?”
“所以,如果以後你對我不好。”他自說自話,低聲在她耳邊道,語氣又低又冷,像條拚命纏繞她的毒蛇,“我不會放過你。”
她抬起頭,看見青年涼薄的神色下,掩藏地很好的幾分茫然。
或許他也不知道走這一步對不對。
放棄征戰,放棄一直以來尋求力量的決心,他看見麵前是一個深坑,知道走進去可能會摔得他頭破血流,一無所有,他還是去了。
蘇蘇放下自己的手,低低“嗯”了一聲。
耳邊的胸膛,一聲聲跳動極為平靜。如果不是知道魔神天生沒有情絲,她會覺得這一切荒誕得像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