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玄子聽完蘇蘇的話,道:“三日後,所有渡劫期大能潛入魔域,毀去九轉玄回陣。”
他做這個決定,蘇蘇並不意外。
這些去魔域的人,都是各宗門的掌門和長老,每個人早已做好必死的準備。
對於衢玄子他們來說,仙界未來的希望是小輩們,隻要小輩們還活著,總有一日三界會重新昌盛。
“蘇蘇,”衢玄子說,“爹對不起你。”
彆人家的孩子在羽翼中躲藏著,等著仙界重新興起那一日,蘇蘇一直在與他們一起戰鬥。
隻因她是世間最後一個神的血脈。
蘇蘇道:“爹,彆這樣說。”
她也一度因為這條路太難走而痛苦退卻,可是到了現在,放眼看去滿目瘡痍的人間,守護他們,何嘗不是她的初心。
“師兄有一日能回來嗎?”蘇蘇問。
過了許久,蘇蘇聽見衢玄子說:“他會回來的。”
公冶寂無也一直都是衡陽宗未來的希望啊。
蘇蘇沉默著,是啊,走錯路的人終究可以回頭。
除了……澹台燼。
天下皆恨他,連逍遙宗都不再接納他相信他。
他哪裡還有回頭路可走?
*
蘇蘇在魔域見公冶寂無時,留下了兩樣東西,除了給公冶寂無自保的淬火針,還有追蹤蝶的花粉。
其實公冶寂無一出魔域她便知道了,當時為了拿扳指,她沒辦法去找公冶寂無,但現在可以。
和月扶崖找到公冶寂無的時候,在人間一處山坡。
公冶寂無身邊還有一個將死的少年。
兩人同樣狼狽,身上布滿了除妖師留下的傷口。
月扶崖看見公冶寂無的模樣,也忍不住臉色一變:“師兄!”
他查看以後,神情凝重說:“師姐,師兄靈台被封,還少了一魂一魄。”
人有三魂六魄,任何魂魄都不能少,正如隻留下一魂一魄的翩然,最後變成了一隻普通沒有靈智的狐狸。
公冶寂無現在的情況很糟糕。
蘇蘇蹲下,視線落在了另一個少年身上。
他穿著灰布麻衣,人間快冬天了,他的皮膚被凍得青紫。
眼睛處流下兩行血淚,他蜷縮著身體,身處黑暗,無知無覺。
一個普通的凡人,也少了一魂一魄。
頓了頓,她手指點在少年額上,一幕幕景象出現。半神的能力,可以探知過去發生的事情,她看見幼小的孩子在村裡被欺辱,說他長了一雙不祥的眼睛,看見誰,誰便會走厄運。
後來村子乾旱,青黃不接,他采了草藥拿出來賣,偷偷接濟整個村子的人。
閉塞的村子卻把他當作一切不祥的來源,認為他和那些妖魔是一夥兒的,請了捉妖師帶走他,剜去他的眼睛。
他和公冶寂無逃出囚車,被捉妖師用了卑劣的法器攝去一魂一魄。蘇蘇看著這張與曾經的澹台燼三分相似的臉,收回手指。
“師姐,魂魄離體是大事,師兄靈台被封,再不救人就來不及了!”月扶崖說。
靈台被封等同凡人,凡人的魂魄不能離體太久,天亮之前,若她找不回他們的魂魄,他們便沒了生機。
蘇蘇的手拂過公冶寂無,瑩瑩白光在她指尖亮起。
蘇蘇說:“尋不到師兄的散魂。”
縱然是半神,可不知飄零到何方的魂魄,無法立刻找回來。
“那怎麼辦?”月扶崖沉聲道,“去找師尊,來得及嗎?”
蘇蘇搖頭。
想起什麼,她拿出懷裡綠色的珠子,這是聚生珠。
葉儲風曾用這個珠子,養好了小狐狸的一魂一魄,讓她再次得以睜開眼睛。
那麼她是不是也可以用聚生珠,召回他們缺失的魂魄?
可是天快亮了,聚生珠一次隻能召集一個人沒有消散的魂魄,另一個人或許來不及。
灰衣少年便是在這時候動了動手指。
他看不見,卻敏銳地轉過臉,朝著蘇蘇的方向。
或許覺察到來人可以救他,他瘦削的臉頰上流露出茫然之色,吃力地拉住了蘇蘇的衣擺。
凡人的血染紅了她白色的衣角。
她蹲下來,摸了摸他臟汙的發。
許是這片刻溫柔,讓他覺得安心,他臉上露出孩子般的依賴之色。
缺失魂魄的人,心性會如孩童。
他明明很痛苦,卻忍耐住,沒有做出疼痛的姿態,緊緊拉住蘇蘇的衣角,嘴角帶著滿足。
一個疲憊孤單的靈魂,縱然在生命消散之際,有人予以他溫柔,他就覺得知足。
聚魂珠在蘇蘇手中散發著綠色光芒。
月扶崖看見珠子,他是個聰明人,立刻明白了師姐有辦法救人,卻沒辦法同時救下兩個人,她必須做一個決定。
選擇救師兄,還是這個看上去可憐淒慘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