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哼了一聲,正要發作,忽然想起表舅的教訓,將這口氣忍了回去。
節度使府的管事趕緊上來打圓場:“小郎君,兩位小公子往後就是您的同門......”
熊孩子氣不打一處來,這兩個小子,一個討嫌,一個貧賤,給他脫靴都不配,居然要他與這些人當同門!要不是被他阿耶阿娘逼著,他才不會到這窮山裡來自取其辱!
想到這裡,他脾氣又上來:“誰要與他們同門!”
管事忙壓低了聲音道:“郎君千叮萬囑的,您可彆忘了。”
熊孩子打了個哈欠,拖長了音調:“知道了,吳伯。且去看看那柳十四究竟何方神聖,怎麼一個個都將他捧上天去?”
“噓!噓!”管事急得額頭上直冒汗。
阿鉉懶得與他假惺惺地見禮,一挑下巴,言簡意賅:“請罷。”
那熊孩子剛舉足,阿鉉又道:“你和這位管事隨我們進去了,不相乾的人還請在外頭稍候。”
“我說......”熊孩子歪著腦袋,斜睨著阿鉉,“你這小子是不是成心找茬?”
阿鉉與他年齡相仿,生得不如他高壯,氣勢上輸了一頭,越發不快,冷聲道:“是啊。”
管事點頭哈腰:“哈哈,小公子說笑了。”說得我都快哭了。
不等主人發作,他便轉頭對那一大群婢子僮仆手力道:“你們彆跟來,就在門外等候。
熊孩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不過到底沒說什麼,隻是往一旁的樹根上踹了一腳泄憤。
藺知柔不禁憂心忡忡,她的時間本來就緊迫,好不容易拜師成功,眼看著步入正軌,怎麼突然又冒出這太歲來,還不知要鬨出多少幺蛾子。
想到此處,她不由往師兄身邊靠了靠。
熊孩子看在眼裡,疾走兩步貼上前來,伸手重重一拍藺知柔肩頭,凶巴巴地道:“小子,當日你不是說不識字麼?莫非是騙我?”
藺知柔懶得與他掰扯,仗著有師兄撐腰,麵無表情地道:“就是騙你的。”
熊孩子討了個沒趣:“嘿!長行市了!”
心裡暗暗下定決心,待他拜了柳十四為師,做了他師兄,定要找機會修理修理這不識好歹的小東西。
當下不上前討嫌了,落在後頭,一邊走一邊盤算怎麼整治這小子,想到得意處不由自主笑起來。
好容易太平無事地將人帶到書齋,阿鉉和藺知柔都是暗暗長出了一口氣。
那熊孩子在兩個同輩麵前趾高氣揚,到了柳十四郎跟前倒不敢拿喬,規規矩矩行了禮,自報家門道:“晚生京兆宋十郎,拜見柳先生。”
聽聞白稚川是柳雲卿的好友,雖暗自不屑他布衣白身,又寂寂無名,倒也客氣地作了揖,卻是壓根沒認出他來。白稚川涵養好,並未露出絲毫不悅。
柳雲卿答了禮,請宋十郎入座。
宋十郎這才尋得機會好好打量這大名鼎鼎的柳十四郎,他帶了先入為主的偏見,可著勁要從他身上挑出刺兒來,可看來看去,這柳郎無論容顏還是風姿,竟比傳說中的還勝幾分,每根頭發絲兒都透著精細,不由氣結。
雖是內定的關係戶,但流程還得走一走。
柳雲卿照例問了宋十郎的課業,他一一作答,藺知柔聽了頗為汗顏,這樣的紈絝學問根基居然不錯,五經通了四經,吟詩作賦也不在話下。
柳雲卿問完,點點頭道:“羅浮先生薦送你入我門下,柳某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宋十郎聞言有些不悅,他柳十四郎能收他為徒簡直是三生有幸,不感激涕零也罷了,竟明說是看了旁人的麵子才收下他,簡直可惡!
可惡的柳十四郎又道:“然我這裡有些規矩,入門前須讓你知曉。”
說罷對大徒弟道:“阿鉉,你告訴宋公子。”
阿鉉一條一條細數:春夏卯初,秋冬卯正起來讀書;毎旬一小考,毎月一大考;無故不得下山,請假不得超過一旬;每三日打掃一次書齋和山堂;平日夥食一葷兩素,年節再加個葷菜,若是遇上夥夫旬休,還得自己生火炊飯……
藺知柔入門的時候沒人告訴她這些規矩,她不解地看了師兄一眼,便見阿鉉衝她擠擠眼,原來是故意說得清苦些,好叫那紈絝知難而退。
宋十郎越聽臉色越難看,他一降世過的就是錦衣玉食、僮仆如雲的日子,讀書辛苦些還罷了,怎麼連個奴仆都不讓帶,竟然還要自己下廚?不是說君子遠庖廚麼?
待阿鉉將規矩曆數完,得意道:“宋公子可聽明白了?我們這裡日子清苦,規矩又大,宋公子身嬌體貴,還請三思。”
藺知柔一聽這話就知道要壞事了,師兄自己也是中二少年,怎麼不曉得中二少年最經不得激呢?
果然,本來躊躇不決的宋十郎立即道:“既然你們能吃苦,宋某自然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