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九郎腳步十分輕快, 一點也不像腹痛難耐的樣子, 回了隊伍中就鵪鶉似地縮著脖子,恨不得能把一路上長出來的個子再縮回去。
藺知柔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比了個口型:“不疼了?”
賈九郎訕訕一笑, 也用唇語回話:“還成。”
正當此事, 皇太子儀仗已經進了門,國子監的一眾學官紛列於兩側行禮,國子監祭酒下階相迎,舉子和學生們在吏員的引導下拜倒在地。
皇太子乘坐軺車,前後儀衛導從, 前來觀禮的五品以上清資官和朝集使緊隨其後,烏泱泱的一大隊人馬湧入了國子監。
藺知柔全程跪地,直到馬蹄、車輪和腳步聲過去, 也沒能看見皇太子的真容。
不過一會兒正式行禮時,除了近水樓台的弘文館和國子監學生以外, 各地州府試排名靠前的舉子也將有幸進入堂中觀禮,運氣好的能一睹儲君的尊容。
待太子和隨行的官員進入正堂, 舉子們站起身,禮官將州府試的前三名集中起來,排成數列,以便由按照名次先後入場。
首當其衝的弘文館和國子監學生,接著是進士科州府試的第一名, 再是明經科和四門學, 其後便是各地神童舉。
進士明經年年有, 神童卻是難得一見,小孩子又不比成人那樣占地方,禮部特彆優待,上州的前三名都可以入內觀禮。
其餘人等就沒有登堂入室的榮幸了,隻能在階下、廊下乾站著。
正堂中烏壓壓地站了一片人,舉童們年小個矮,其餘幾科的舉子往前麵一站,他們什麼也看不見。
舉童們好不容易進了堂中,結果也和站在外麵差不多,有些人原本妄想能在太子跟前混個臉熟,此時見期望落空,都露出失望之色。
但是能走到這裡的都是知道分寸的,隻與同伴眼神交流,並不敢抱怨出聲。
藺知柔越過身旁使勁憋淚的張十八,瞥了一眼賈九郎,隻見他一臉如釋重負,腰也挺直了。
禮官宣布齒胄禮開始,莊重肅穆的禮樂響起,舉童們被這氣氛感染,紛紛低眉斂目,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往年舉子謁見先師太子很少露麵,偶爾來一次也是觀禮,親自來行齒胄禮無疑是一種姿態。
藺知柔不由沉吟,太子此舉明麵上是表明朝廷崇儒重道、尚德弘風的決心,可聯想到近來傳得沸沸揚揚的貴妃封後一事,太子在這節骨眼上高調來國子監行學禮,似乎有點拉攏士林的意思。
她不由想起師弟宋十郎說過的話,如果中第,她或許會被指為某位皇子的侍讀,太子已經十六歲,當然不缺侍讀,從二皇子到十皇子年歲都合適,都有可能。
其中二皇子和五皇子是貴妃所出,三皇子與太子一母同胞,都是先皇後所生,一眾皇子中就屬這三位身份最貴重,正好把前三名分了,伴隨某個皇子數年,一朝出仕,自然也帶了他的烙印,想撇清是不可能的。
貴妃那邊安分一點還好,若是誌存高遠,保不齊就是一場腥風血雨,到時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要是不幸站在落敗的陣營裡,彆說前程,說不定連身家性命也一起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