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劉小麥無語地瞧著張秀紅同誌。

“媽,你怎麼就不同意了,我要能去念書多好啊。”劉小麥聲情並茂,“這可是喜事啊。”

張秀紅道:“你奶肯定不會同意的。”

“那我們就鬨。媽,你說我遭了這一回罪,我奶是不是訛了老陶家好一筆錢。我們不花,那就要花到彆人身上了。”

劉小麥把書合起來往邊上一擱,痛心疾首,“媽,你難道以為是我想念書嗎?不是那回事。我就是像你,我吃不得這種大虧!”

劉二柱深受觸動,頻頻點頭。

“紅子,你聽聽小麥講的話,很合理,很有道理。”

這話其實也打中張秀紅的七寸了。

劉小麥就瞅著她媽露出非常掙紮的神色,硬著頭皮說道:“家和萬事興,都是一家人,談什麼吃虧不吃虧。錢用在誰身上不是用!”

多麼深明大義的一番話啊。

還是張秀紅說出來的,簡直是天上下紅雨了。

要是讓大隊長吳國安聽見了,說不定就以為張秀紅的思想真正升華了——前提是她不這麼咬牙切齒。

“你要是去念書了,老大家的小勇肯定去,老三家的那兩個也會去。這樣一算,還是我們二房吃虧。不能去讀書,我們不能開這個壞頭。”

張秀紅捂著心口窩,艱難地說服她自己。

劉小麥問:“那我不念書,小勇和三房的那兩個就也不念書了嗎?”

劉二柱都知道答案:“這自然不可能的。老三媳婦天天在家教孩子識字。”

張秀紅不說話了,坐在床邊,一副愁雲滿麵的樣子。

也不知道她愁個什麼。

“媽,你彆瞎想了,我以後孝順你。給你買最香的雪花膏,還買大城市才有的花裙子,把你打扮的像十八歲。”劉小麥哄她。

“我不要,彆打扮起來跟黃鼠狼精一樣。”張秀紅傲嬌地翻白眼,“要回去了,你還不把你的這些書好好收起來,讓你爸給你背著。”

劉小麥:“……好喔。”

她媽可真好哄啊。

路過公社供銷社的時候,張秀紅還主動帶著劉小麥進去買了兩個本子和兩支鉛筆。

劉小麥身為大姐,很是記掛留守在家的大妹和小弟。於是給他們挑了幾顆小酸糖。

雖然張秀紅同誌非常嫌棄劉小麥的那些課本,但是捧著書的還是她。

因為地主家的長工——劉二柱同誌背著劉小麥。

“爸,你要不把我放下吧,我自己走,我可以的。”劉小麥趴在他爸背上,反反複複地念叨。

劉二柱被感動的稀裡嘩啦:“麥啊,你有這個心,爸就滿足了。爸現在渾身是勁,彆擔心爸。”

“……”劉小麥閉嘴,默默抱緊他脖子。

蒼了天了,誰來管一管劉二柱同誌噴薄而出的偉大父愛啊。他平時走路就打擺子,現在還倔強地背著劉小麥,東倒西歪的,劉小麥生怕自己冷不丁被摔到河溝裡去。

“小麥,你彆怕。”張秀紅還安慰她,“你爸這身子骨真不中用我就不要他了,他就是摔了,那也必須是給你當肉墊的。”

懂事的劉小麥隻好在心裡流淚:“媽,你說的合理。”

劉二柱突然來勁了,開始危險動作:“小麥,我們衝起來,像火車那樣嗚嗚嗚——”

“爸爸爸爸爸——”

劉小麥發出坐過山車才有的慘叫。

啊啊啊不能獨立行走實在是太難了!

……

鬆梗大隊,劉老太這幾天過得是春風得意。

她跟陶老娘大乾了一場,最終訛來了二十塊錢,才勉勉強強答應調解。

她手裡有陶老娘找瞎子算命的把柄,巧了,陶老娘也有她賣孫女的把柄。兩人也不能真撕破臉皮,和解之後居然稱姐稱妹又好起來了,簡直羨煞旁人。

劉老太私下一合計,本來老陶家說好給劉小麥的定親禮金是十五塊。

這樣一算,她還白賺了五塊。劉老太美了。

她嘴裡哼著小曲子,親自在廚房做魚湯。

福寶那天弄到的魚有整整三條,都是大魚,每條都有斤把重。

劉老太本來準備把這些魚都醃製成鹹魚,接下來一整年慢慢吃的。可是老劉家大的小的都長久沒沾過葷腥,看著魚眼睛都綠了。

福寶晚上悄悄來找劉老太說悄悄話。

“奶奶,把魚魚煮了吃吧。要是好吃,我繼續找它們。我肯定能找到。”

福寶甜甜的聲音流淌在春夜裡,兩隻大眼睛滴溜滴溜地亮。

劉老太的心窩子立刻熱了起來。

多麼靈氣逼人的孩子啊,除了是仙童轉世,沒有其他可能了。

仙童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於是劉老太隻醃製了其中兩條,留了一條熬湯。

劉二柱早就癡心妄想著讓劉老太熬點魚湯給劉小麥補補了。

劉老太心底跟明鏡似的,她偏不熬。

她給劉小麥幾張糧票已經是慈悲為懷了。

憑啥熬湯給劉小麥喝,她配嗎?就憑她小小年紀就能去壩子大隊挑撥離間?

劉老太想起來依然生氣,而那個冤孽今天也要回來了。

劉老太透過窗子看了看天色,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她琢磨著出去瞧瞧。

又怕有人來廚房偷吃,走的時候用鑰匙把廚房的門鎖了起來。

走到隊裡一看——

果然!

老二一家早就回來了!

不回家在隊裡唱大戲呢!

劉小麥拄著拐杖,到處走來走去。她一瘸一拐,動作醜的像是狗子少了一條腿。可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把那個醜樣子在整個大隊招搖了一遍,生怕彆人看不到她。

劉老太可真是納了大悶了,這瘸腿的事又有什麼值得炫耀的。二房還有腦子嗎?顯然沒有!

張秀紅也不遑多讓。

她眼中流淚,唉聲歎氣,逢人就訴苦。

說劉小麥多麼勇敢地保護劉老太,多麼倒黴的受傷,多麼淒慘的吃不得吃喝不得喝,多麼孤苦無依的一個人住衛生所。

多麼沉重的一件事,這簡直是飛來橫禍!

鬆梗大隊的大姑娘和小媳婦都聲臨其境了,一個個眼淚也夾了出來,不忘關心劉小麥。

“紅子,你家小麥那腿要一直瘸著嗎?還能不能好?”

拚命擠眼淚的張秀紅一頓,有些遲疑,嘴唇動了動有心否認。

也就在這時,劉小麥在她眼前誇張地摔了一跤,無能暴怒地捶腿,“站起來啊!站起來啊!”

劉二柱連忙過去扶她起來,顫抖著嗓音,“小麥啊,麥啊你彆怕……不管怎麼樣,爸養著你,爸保證你過得好好的。”

父女兩個抱頭痛哭。

“……”張秀紅向來認為沒有人比她更懂演戲,連忙端正態度,手捂著臉嗚咽起來,“彆問了,瘸不瘸的,反正就那樣了。”

圍繞著她的大姑娘小媳婦頓時心照不宣對視起來。

劉老太氣得直拍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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