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老劉家正在乾的熱火朝天。

老劉家大門朝西邊開的,張秀紅早就看這個門向不順眼了。他們二房屋子在東南角上,這回分家了,立刻準備在南邊牆上重開一扇門。

他們和老劉家不是一家人,必然不走一道門。

從牆上拆下來的磚頭剛好用來砌一個灶台,就在門口外邊貼著牆砌,這樣省了好些買磚錢,不錯又賺了一筆。

吳國安很是不懂他們這個設計:“不弄一個好些的廚房?就這麼露天著是能遮風還是能擋雨?”

劉二柱老實巴交地說:“這就夠了,下雨了我就把鍋抱到屋裡去。”

弄個完完整整的廚房得要多少錢喲,這可不行啊,錢花完了他家小麥怎麼讀書。

吳國安也懶得管他們了。村裡有一些舊的磚瓦,一時半會兒用不上,就借給了劉二柱,讓他以後用工分抵。

畢竟劉二柱家還要砌茅廁。

茅廁總不能也露天吧。

張秀紅坐月子,劉二柱在外麵忙。

除了劉二柱,來幫他乾活的還有兩個民兵,和一個劉老太。

兩個民兵是沒看好劉老太,玩忽職守被懲罰了。

劉老太是自身有問題,就算隊裡對她網開一麵,沒有送她去農場和前任大隊長何貴生作伴,但接受勞動改造也是必須的。

巧了,鬆梗大隊就劉二柱家有苦力要乾。

於是劉老太被組織指派過來了。

乾這些活可是沒有工分的,大隊長在的時候,劉老太含著熱淚忙來忙去。大隊長一走,劉老太就左腳絆上右腳,一屁股朝地上一坐。

巧的很,坐的偏是一塊平地,沒一塊磚也沒一塊瓦。

劉老太拍著大腿哀嚎著:“死鬼老頭子,你怎麼就走的那麼早!留了這麼些個沒良心的孩子給我養,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你乾脆帶我走好啦……”

劉二柱沉思了一下,走到劉老太跟前,從兜裡掏了掏,掏出來一塊小木牌出來,遞到劉老太半眯的眼睛前。

劉老太斜著眼睛:“你這是什麼東西喲。”

“我爸的牌位啊。”劉二柱憨憨地說,“昨個夜裡我睡不著,起來削的。早上還讓小麥在上麵寫了字,我又照著刻好了。我們分家了,從此之後你們是老劉家,我們是小劉家,我擺個爸的牌位在家裡,遇到日子了也能給爸上上香,跟他說說話。”

劉老太歪了歪嘴,“……”

她哭不出來了。

她覺得劉二柱這個人除了不孝順,腦子也的確有一點問題。

“這眼屎大的一點東西,你真擱上了,叫你爸看到他還指不定氣成什麼樣呢!”劉老太一下子站了起來,要遠離劉二柱,“你爸活著的時候就喜歡大氣的東西。我現在也不想看到這玩意,你拿遠一點。”

“媽,你跟紅子說的一模一樣。”劉二柱摸了摸鼻子,“紅子也說這個太小了,我們小劉家肯定要弄個大的,給爸排麵。媽,你這麼想爸,就把這個小的擱在衣裡帶著吧,這樣就像爸日日夜夜在你身邊一樣。”

劉二柱追著劉老太,把小木牌往劉老太手上塞。

“你走夜路爸挽著你,你睡大覺爸和你擠一個被窩……你想爸了,就自己回頭跟他說話……”

“啊——”

劉老太淒厲地叫了一聲,劈裡啪啦揮著雙手,一下子把小木牌從劉二柱手中打掉了。

“你個廢物!蠢貨!絕八代的狗東西!”

劉二柱驚呆了:“媽,媽你乾什麼哦?”

他太委屈了,癟著嘴彎下腰,從磚頭縫隙裡拾起來那塊小木牌,細心地抹去塵土。

劉老太發作了一通,不說話了,站在那裡發愣。

兩個民兵年紀不大,都悄悄地打量劉老太,眼珠子裡都透出震驚。

他們活了這麼大,可能見過比劉老太還會罵的人。

但是絕對不可能見過被批.鬥後,還能像劉老太這樣會罵敢罵的人。

劉老太真不愧是原錦鯉文裡的正麵人物。

反派炮灰可以被打倒,正麵人物怎麼可能呢。正麵人物永遠不會屈服於惡勢力,永遠不會被挫折打倒,劉老太身先士卒證明這一點。

兩個民兵不知道這些啊,他們都無心砌磚了,在心裡反反複複地思考,這種情況算不算對劉老太的批.鬥無效呢,要不要告知大隊長呢。

就在這時,三房朝著屋外的窗子開了,姚靜關切地問:

“媽,怎麼了呢,你又被氣到了?”

她問的有技巧,不是問“怎麼又發火”,而是說“又被氣到”。

姚靜心裡也怕了,擔憂劉老太再口無遮攔被上綱上線,到時候真影響到老劉家成分可怎麼辦喲。

她這輩子反正這樣了,可還有福寶呢,要是出身貧農這種成分好的家庭,福寶怎麼著也有個高中讀啊。

“奶奶!”

福寶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劉老太慢慢回神了。

“二柱,你這是害我啊,我都說了,我以後不搞那些封建迷信。”劉老太的話擲地有聲,“你爸人早就沒了,還扯這些沒用的做什麼。這也是封建迷信,我老劉家必須不信!”

劉二柱呆了呆,妄圖辯解:“媽,這不是迷信,這、這是紀念爸。”

劉老太大聲說:“從此我老劉家不祭祖!”

她這話說的,鳥聽了都不敢叫。

“?”

兩個民兵對視一眼,突然齊齊鼓掌。

“劉老太,你的思想覺悟已經提高了,你一定會成為一名思想高尚的好同誌。”

劉老太驕傲地挺直身板,瞟了一眼劉二柱。

還沒來得及再說話,遠處突然傳來激動人心的呐喊。

“喜事啊!爸媽,有喜事啊!”

劉小麥舉著報紙,激動地往家跑。

劉小豆和劉小虎緊隨其後:“媽上報紙啦!媽上報紙啦!”

在她們後麵,還有好些人跟著,嘰嘰喳喳,喜氣洋洋。

隻有潘桃,居然是被人抬著回來了的!

劉老太的心裡當時就咯噔了一下。

怎麼了怎麼了,張秀紅跟她分家了,現在這個潘桃是要走張秀紅的老路了?

她的腦子嗡嗡的,甚至都沒注意到劉小麥他們在說什麼。

隻有劉二柱,他聽明白了,但是他不敢相信,“小麥,小麥你們說什麼呢?”

劉小麥衝到他麵前,把報紙遞給他,“你自己看!”

劉二柱哆嗦著手展開報紙,一下子看到了張秀紅的照片,再看看旁邊,儼然有“張秀紅”這三個字。

確實沒錯,他們兩口子上掃盲班的時候彆的沒學會,專門學會了兩個人名字,還趁著夜裡有月光的時候把名字寫得靠在一起過。

劉二柱“嗷嗚”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臉,喜極而泣。

紅子上報紙了。

他家紅子上報紙啦!

劉老太伸長了脖子,也看到照片了。

她抽了抽臉頰子,張嘴就來:“小麥,你媽被報紙批.鬥了?”

“呸!”

不等劉小麥反駁,就有跟著過來的老大姐呸劉老太一臉了。

“這是好事,人家郵差同誌都說了!你以為人人跟你一樣,德行不行,要被批.鬥?”

張秀紅的瓜怎麼就這麼好吃呢!

原本老大娘和小媳婦們都對劉二柱和張秀紅兩口子失望透頂了,不想再吃他們鬨事的爛瓜,結果一眨眼,張秀紅上報紙了。

這可是價值千金的好瓜啊。

鬆梗大隊的男女老少一下子都心潮澎湃起來,他們大隊還沒出過這樣風光的人物。

他們又不由自主圍著張秀紅的事打轉了。

張秀紅,確確實實是個好同誌!

劉老太反手抹了把臉,擦乾淨上麵的口水,整個人都不好了。

“小麥,你媽怎麼就能上報紙呢?”

憑什麼喲!憑什麼喲!張秀紅就是個歹毒的潑婦,又不孝順。

同樣不需要劉小麥回答,周圍的人已經爭先恐後說起來。

那次縣裡大領導下鄉了,一眼就看中張秀紅,覺得她勤勞苦乾,讚不絕口,估計回去就讓人寫文章誇了。

“哎,這是什麼時候偷拍的照片喲。你們看你們看,邊上被拍到了半個身子的就是我……”

大家對著那張黑白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放過裡麵的每一根頭發絲,希望找出自己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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