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大澡盆?
劉小麥覺得這會兒的何在洲有點奇怪,她不確定地問了一遍:“你要買嗎?”
說出口她遍意識到不對,連忙換個說法,“你要換嗎?”
“換。”何在洲說,“用錢或者票換都可以。”
這麼認真的嗎?
劉小麥不得不把這當回事了,“我需要問一下我爸爸,看他能不能做。”
劉二柱同誌是有些技能在身上的。
會劈木頭打板凳櫃子,會削竹子編躺椅籃子。
也是分家之後,小劉家要啥啥沒有,劉二柱才不得不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畢竟分來的那一點錢他心心念念留給大姑娘上大學呢。
張秀紅同誌躺在床上,一邊坐月子,一邊這樣評價:“這都是被逼出來的本事啊。”
以前劉二柱當然也會這些,但劉老太不給他弄。劉老太覺得這是敗家子行為,因為劉二柱沒正經學過,他乾起這些活的時候,用料浪費,時間也耗的多。
分家了,劉二柱同誌就放飛自我了。
也不急著下田賺工分,天天在家裡琢磨這些。
劉小麥覺得她爸是能打大澡盆的,但是活畢竟是劉二柱在乾,她也不好一口應承下來。
“你要打多大的澡盆,口多闊,盆多高?”劉小麥問。
何在洲就跟她比了一下,然後道:“如果可以打,打一個要多少天?”
這麼著急?
劉小麥的長睫毛倏忽一閃。
“大概要一周。”
何在洲應了一聲。
大樹後麵。
何春富心裡一陣激蕩。
一周之後——一周之後!
他到時候隻需要支開何在洲,洗的香噴噴的安文玉豈不是任他為所欲為?
安文玉被他看了身子,還清高的起來嗎?當初不也是被何春強那個狗日子的看了身子,才委委屈屈嫁給他的嗎。
安文玉要是敢反抗,他就說是安文玉勾.引他。他可是受過表彰的人,而安文玉是壞分子的家屬。是個人都知道信誰的話。
何春富早就等不及了,這段日子以來簡直讓他抓心撓肺。
何在洲這個小狗崽子還那麼不識趣,他必須采取手段讓他知道厲害才行。
何春富假裝離開,實際躲在大樹後麵,是想看看有沒有人暗地裡幫助何在洲,畢竟大隊長吳國安去而複返太奇怪了。沒想到同夥沒探到,探到這麼個好消息,這簡直是喜從天降啊喜從天降。
這個消息對於小劉家也是喜從天降。
張秀紅又驚又喜:“二柱,你不得了啊,你又多了一項本事,我們小劉家進項多起來啦。”
劉二柱始終不敢相信:“我能行嗎,這也能算本事嗎,我又沒正經學過木匠。”
他小時候就喜歡玩木頭。那時候隊裡還住了個老木匠,手藝很好,總是炫耀民國時期自己給軍.閥的姨太太打過家具。劉二柱特彆喜歡過去看那個木匠乾活。
後來時代變了,老木匠也成了封建餘孽,被打倒了沒過兩天,心態一崩旋即一命嗚呼了。
劉二柱被嚇了一場,加上劉老太反對,他好些年沒敢再碰那些。
“爸,你肯定行。你要自信啊爸,你看今天,你差點都當上倉管員了,要不是我和我媽逼你,你之前都不敢參加競選。”劉小麥給她爸打氣。
“……”
張秀紅才好一點,一聽這話又開始意難平了,捂著心口窩到床上躺平。
“媽,你也彆難過,我爸還是有指望的。”劉小麥又給她媽打氣,“隻要何春富出了什麼紕漏,他被下了肯定就是我爸上了,這是理所當然民心所向的事。”
“小麥啊,我發現你這個思想不怎麼對勁啊,你怎麼就儘盼著彆人壞呢。”
張秀紅神情複雜,一拍大腿。
“真不愧是我張秀紅養的,就該這樣,我們思想必須壞起來,當個屁的老好人,我們必須把損人利己放在心頭!”
劉小麥:“……”
娘喲,怎麼就損人利己了,怎麼就上升到這一高度了,她剛剛明明是在講大實話好不好。
她一看到何在洲那眉壓著眼的樣子,就知道他要開始了。
最重要的是,何春富之前跟何在洲說得話太惡心了。他能那樣說,就說明他要下手了,何在洲就是想忍也忍不了啊。
劉二柱同誌理所當然地接下了何在洲的訂單,這可是對他的肯定啊。
劉小麥突發奇想:“爸,你正好不喜歡下田乾活,你看你以後能不能就做這個,反正都能換吃的。”
“這個不可能長久的,我們隊裡會打家具用具的不止我一個。隊裡又窮,有誰願意用糧食錢票換澡盆凳子呢,那些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劉二柱搖搖頭,“也就何在洲,他是個孩子不會過日子,由著他媽。他媽又是大城市來的知青,會享受。”
“那就往彆處換啊。”劉小麥發出危險的言論,“城裡人肯定願意換這些,也換得起。他們要去商場買,必須要用票才行。要是跟我們換,我們可以多要點錢,不要票,或者他們用其他票也行。”
劉二柱和張秀紅這兩位同誌都被劉小麥的話驚呆了,互相看了好幾眼。
“麥、麥啊,這不就成投機倒.把了嗎?”劉二柱話都說不利索了。
劉小麥張嘴就來:“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爸,我們就是投機倒.把又怎麼了,能賺錢是我們的本事!”
“呸呸呸!”張秀紅反應過來了,一伸手指就懟了劉小麥腦門子一下,“小麥,你這個思想不是不對勁了,你這是太危險了。投機倒.把,那可是犯罪啊,被抓住要被批.鬥的!”
劉小麥看著她爸她媽,這兩位同誌都是一臉的嚴肅,也很緊張,一副生怕她走邪路的樣子。
不愧是在原錦鯉文裡把福寶一家投機倒.把給舉報了的人,思想覺悟杠杠的。
劉小麥一下子就笑了:“爸,媽,我就說了玩的。”
她因為上輩子的經曆,不覺得做買賣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何況再過兩年市場本來就要開放了,做買賣其實很順應潮流。
奈何張秀紅和劉二柱同誌不敢啊。
在他們的認知裡,這就是錯,是犯罪。
而且作為炮灰,他們一沒有金手指,可以做出獨特的商品來賣;二沒有從商的頭腦和膽識,可以在黑市混得如魚得水。
更何況運氣根本不會眷顧他們家。
極大的可能是他們前腳進黑市,後腳紅.袖.章來抓人。
張秀紅不放心地說:“小麥,你還小呢,糧啊錢啊那些事不該你愁。我們家再窮也就窮幾年,等你初中畢業了,甚至高中畢業了,我們家日子肯定就好過了。”
她越說越自信,還用肘子懟了劉二柱一下,“是不是啊,她爸!”
劉二柱使勁地點頭,“麥啊,聽你媽的,你好好讀書就行,長大了給國家做貢獻。”
劉小麥抱緊她的小書包:“那必須的!”
第二天劉小麥起了個大早,迎著朝陽把自己以歌頌為主題的稿子收了個尾巴。
然後又通讀了一遍,劉二柱在她邊上,聽得一愣一愣的。
“麥啊,這是你寫的啊?”
“是啊。”劉小麥把稿子工工整整收到書包裡,準備到學校後給林校長看一看。
一抬頭發現劉二柱同誌依然滿臉的困惑。
“爸,你怎麼啦?”劉小麥問。
“小麥,你寫的好啊。”劉二柱比了個大拇指。
劉小麥用的小學生語氣寫的,劉二柱全都聽懂了,他覺得自家姑娘寫的話比大隊長吳國安開動員大會時說的話還好聽。
還用了好多熟悉的語錄,思想覺悟是多麼的高啊,虧得他跟紅子還擔心大姑娘這兒那兒。
隻是——
“小麥,你寫這個乾什麼啊?”
劉小麥一本正經:“爸,我這個寫了準備去投稿。”
劉二柱沒反應過來:“投到哪裡去哦?”
“當然是報紙啦。”劉小麥說,“除了省報,進步報和婦女報也可以投。我準備廣撒網,總能撈到魚。”
劉二柱:“?”
他緩緩睜大了眼睛,剛準備說什麼,突然傳來“嘩啦”一聲響,老劉家廚房摔碗了。
張秀紅可還在廚房做早飯呢!
小劉家父女倆火速前去支援。
他們屋子對著老劉家院子的那扇門沒有封,一開就是的。
兩個人一路衝到廚房窗子外麵,對著裡麵瞄了一眼。
還好,是張秀紅擼袖子和劉老太撕。
——突然就不是很著急了。
張秀紅椎心泣血:“媽,你失去的隻是幾個雞蛋,我失去的可是又大又圓的碗啊!”
劉老太氣勢洶洶:“你說的什麼鬼話!你那個碗不是你自己沒拿好打掉的嗎?”
張秀紅強詞奪理:“要不是你躲在這裡嚇我,還搶我的雞蛋,我會拿不穩?”
“什麼你的雞蛋!那是我的雞蛋!”劉老氣壞了,大聲嚷嚷著。
她早該發現雞蛋不對勁了。
張秀紅每天早起,借著燒早飯的機會來廚房的雞窩裡摸雞蛋,有時一顆有時兩顆。他們老劉家的雞被福寶點化過了,一天都下兩顆蛋,可惜她這個當奶奶的反而不知道,被張秀紅一直蒙在鼓裡!
還是昨天晚上福寶不經意之間提起的,問她高不高興,劉老太這才曉得一直以來蛋少了!
她今天天沒亮就蹲在廚房了,準備捉張秀紅一個人贓俱獲。
哪知道張秀紅在她發飆之前一抬手先把碗砸在她麵前了,妄圖在氣勢上壓倒她。
劉老太……劉老太這口氣還真就憋在心口窩了。
很不順!
“你給我滾你給我滾,不許你再用我們老劉家的廚房。”劉老太把張秀紅往外推,“你這事就是把大隊長喊來評理我也不虛,是你先手腳不乾淨偷我老劉家雞蛋的。”
“我家小麥他們這麼多年光挖蚯蚓喂雞了,一口蛋沒吃過,你還有理了是吧?”張秀紅犟起來了,跟一頭牛一樣站在廚房裡,任由劉老太使勁推她就是不動,“媽,你是不是沒有針線了,要不然怎麼不把嘴縫起來呢,講的什麼破話我聽了簡直耳朵疼。”
“好……你非要跟我道爛賬,那我就跟你好好算算。”
劉老太也不推了,開始舊事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