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狗的尖耳朵豎得直直的,脖子上的繩子被牽在何在洲的手中,它一會兒衝刺向前,一會兒又跑回來圍著何在洲的小腿打轉。
“你養的?”劉小麥問。
何在洲搖了搖頭,側過臉,目光落在了她的紅五角星發夾上。
“好看吧。”劉小麥美滋滋。
何在洲抬了下眉,認真地看著她,“這個時節蜜蜂很多,你不怕被蟄嗎?”
劉小麥:“?”
天呐,她這是遇到什麼人了,聽聽他這是什麼話。
偏偏何在洲還一臉的真誠,完全沒有嘲諷的樣子。
劉小麥隻能把小臉一轉:“無語,是你不懂。”
小狗跑到她腳邊,“呼嚕”了一聲。圓溜溜的小狗眼水汪汪的,看起來很好擼。
何在洲拽了一下繩子:“黑子,回來。”
“它跟你很親啊。”
小狗很乾淨,看起來是有主人養的,就在這個公社裡。
“黑子很聰明,認識人。就是太好動了,喜歡亂跑。”何在洲說,“我要送它回家去。”
“它主人是個老爺爺嗎?”想起來廢品站中年男人的話,劉小麥若有所悟。
“是啊。”何在洲靜靜地看她,“你認識徐爺爺嗎?”
“如果你說的徐爺爺是那個廢品站大叔的親人,我應該見過他。”劉小麥誠實地說,“他給過我很多小學的教材。”
她還記得老爺子在日色之下佝僂成一小團的身影。
“原來是你。”何在洲道,“你運氣很好。”
劉小麥有點想跟何在洲去看看那個老爺子,但是張秀紅同誌還等著她回去呢。她說的買本書就回,總不能讓她媽擔心啊。
算了算了,以後有機會再去看吧。
劉小麥從拉著的大口袋裡翻出那本英文詞典,往何在洲麵前一擱:“喏。”
何在洲抬起眼瞼:“?”
“我暫時用不上,你需要,我可以借給你用一用。”劉小麥大方地說,一副一心一意學雷鋒的樣子。
何在洲把唇抿成一條直線,“你是在可憐我嗎?”
“不敢不敢。我是這麼傻的人嗎,不可憐自己反而去可憐彆人?”劉小麥冤枉啊,“我隻是想感謝一下你,要不是你今天也在,我怎麼可能用五毛錢買到這麼多書。”
她說得跟真的一樣,這波啊,這波叫知恩圖報。
何在洲眉壓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接過那本詞典。
“謝謝你,劉小麥。”
“不用不用。”劉小麥笑了,她看了一下天色,“我要去找我媽媽了。”
然後用真誠的目光凝視著何在洲,謙虛地開口了,“聽那個大叔說你家有好多英文書,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幸運,可以借過來一看呢?”
何在洲:“……這麼客氣?”
果然是他想多了,劉小麥才不是可憐他。劉小麥這是風物長宜放眼量,想跟他有來有往換書看呢。
從變扭的何在洲這裡獲得肯定的答案之後,劉小麥心滿意足地回去找媽了。
遠遠就看見張秀紅帶著兩個小的坐在路牙子上生氣呢。
劉小麥驚訝了,趕緊跑過去:“媽,你這是怎麼了?”
張秀紅大聲說:“我沒事,我很好,你彆管我!”
“……”劉小麥看向了自己的大妹小弟。
劉小豆悄悄地告訴她:“媽和、小姨娘、吵架了。”
噢噢。
這不是這兩個姊妹的日常嗎,一見麵就跟鬥雞眼一樣,但是嘴上吵吵也不走心。劉小麥就沒看見她媽和她小姨娘生隔夜的氣。
張秀紅這會兒卻在拍大腿:“她瞧不起我,我早該知道!她念過書了就沒一天瞧得上我,以前還說什麼這不能怪她,哪怕有人隻讀過一天書,也會看不上我這個沒讀過書的!”
還有這種事?
劉小麥立刻想起來當初她想上學,張秀紅下意識反對的事了。
她坐到張秀紅跟前,抱住她胳膊,“怎麼會呢,媽,我念再多書,我都會特彆特彆愛你的,我覺得你特彆聰明。你彆記著小姨娘以前說的話了,你聽我的。我還跳過級呢,我馬上文章要上報紙。”
“那是,你跳過級,她張秀英又沒跳過,你是我姑娘,肯定比她會讀書會識人,你都隨我。”張秀紅鼓著臉,“我心裡想當她之前說的是氣話,現在想想,什麼氣話,那就是在氣頭上吐真言了。”
說著張秀紅又生悶氣了,一聲不吭的。
劉小麥繞到後麵給她捏捏肩膀,用眼神示意兩個小的。
“媽跟小姨娘剛剛吵什麼了。”
劉小虎說:“我知道我知道,小姨娘要買房子了,媽不能買,媽心裡難過!”
看起來生氣,但是耳朵時刻都在營業之中的張秀紅同誌頓時頭上冒煙,發絲都要豎起來了。
“不是不是,小虎說錯了!”劉小豆連忙亡羊補牢,情急之下忘記了磕巴,流暢地竹筒倒豆子,“小姨娘要買房,問媽裡頭怎麼弄,媽說了,小姨娘又說不好,說媽說得把公社房子弄得農村一樣了,還說了好多,就、就吵了起來。”
張秀紅豎起來的頭發又平滑地貼頭皮了,她冷哼一聲,繼續拉著臉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