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 / 2)

辦成了一件大事,劉三柱心裡鬆快了不少,邁著愉悅的步伐往鬆梗大隊走去。

離鬆梗大隊越近,氣氛卻儼然不對勁起來。

一路上有不少人偷看他,對著他指指點點。

“這位大娘……”

劉三柱擠出來一抹笑容,剛準備去搭話,人家老大娘就冷哼一聲,嫌棄地走開了。

徒留劉三柱伸出來的兩隻手尷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劉三柱默默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完了,他有一種熟悉的不妙感,這場景似曾相識啊,他媽被批.鬥後鬆梗大隊老老少少就是這樣嫌棄他媽的。

可是不應該發生在他身上啊,他作為鬆梗大隊為數不多的進城工人之一,平時回來了大家都對他很熱情的。

難不成他媽又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導致他風評被害了?

剛進大隊,就遇見了四婆。

四婆笑眯眯道:“喲,三柱又回來啦。”

看四婆態度一如往常,劉三柱略略放心,含笑道:“回來了回來了,我牽掛著靜子呢。”

四婆立刻意味深長看他一眼,“牽掛哪?牽掛是應該的。”

劉三柱心裡咯噔一下,又不放心了。

“怎麼了四婆,靜子是出事了?”

“唉喲這你叫我怎麼說哦。”四婆顛來倒去,“要說出事吧,靜子現在還好好的在老劉家呢。要說沒事吧,那也不能這麼說……”

劉三柱腦子裡轟隆一聲,一聲不吭往家跑。

四婆被他丟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補上最後一句話:“……脫層皮還是有的。”

遠遠看到老劉家就知道不好,那幾間屋子仿佛被籠罩在黑雲裡,氣壓非常的低。

劉三柱悄默聲地走進去,發現老劉家幾間屋子也都沒有聲音。

他走到自家屋前,小心翼翼推了推門,結果沒推動,裡麵插銷插上了。

“靜子?”他輕輕敲了兩下門,呼喚道。

裡頭一點動靜也沒有。

劉三柱越來越慌了,他趕緊走到劉老太屋前,劉老太也關著屋門。

這下劉三柱顧忌就沒那麼多了。

“媽,媽快開開門,我回來了!”他用力拍了幾下。

“彆煩我,找你媳婦去!”劉老太在裡麵吼。

這聲音簡直是中氣十足,劉三柱一聽,整個人卻更不好了。

這說明劉老太沒出事啊,那真正出事的怕是……

他焦急無比:“媽,靜子發生什麼事了?小軍和福寶呢,他們沒事吧?”

都提到福寶了,劉老太誰的麵子都能不給,但必須給福寶麵子啊。

門“吱呀”一聲開了,劉老太牽著福寶走出來,黑著張臉:“什麼事什麼事,我說不出口,你自己問福寶吧。”

福寶的淚水跟雨珠子一樣,張開兩隻手要劉三柱抱,嘴裡念叨著:“爸爸,爸爸……”

劉三柱六神無主,一把抱她起來,問道:“福寶,媽媽怎麼了?怎麼躲在屋裡不出來了,你怎麼在奶奶這裡沒陪媽媽?”

他一連串問這麼多,可要讓福寶怎麼回答呀。

福寶小聲道:“媽媽用喇叭做檢討……媽媽哭了!”

怎麼東西——

劉三柱渾身就像被雷劈過了一樣,誰戳他一下他就要散架倒地了。

用喇叭做檢討,他幾乎能想象到那個場麵。靜子是多有自尊的城裡姑娘啊,跟著他回鄉,居然遭受了這種罪!

這是誰的錯,是誰的錯!

劉三柱喘不過氣來了,咬緊了腮幫子閉上眼睛。

劉老太看著他這副樣子不好了,頓時著急了,再怎麼樣這也是她最出息的兒子啊,親生的!

“三柱,三柱你睜睜眼!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之前福寶撿到了錢,我們沒上交引來了賊人那事,就為那個做檢討的,你不是早就知道遲早要有這一遭嗎?又不是什麼新的事情。”

劉老太推著劉三柱,吐沫星子全都噴到他臉上了。

劉三柱抹了把臉睜開眼,裝不了死了,抱著福寶朝後麵退了兩步。

“原來是因為那個。”

“可不是嘛,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沒什麼影響。”劉老太畢竟有過被批.鬥的寶貴經驗,說起這些事來言之鑿鑿。

不知道大隊長吳國安是怎麼想,硬是把潘桃舉報劉二柱那事按下去了,就辦了拾金昧了的姚靜和打女人的劉大柱。

劉老太斷言:“做檢討就做檢討,反正這事過去了,過去了就好。”

劉三柱瞅著她:“怎麼是靜子做檢討,不是媽你去做?”

“?”劉老太瞪起來一雙老眼。

劉三柱很認真地提出疑問:“福寶撿錢的時候是跟你在一起的,你沒有上交反而把錢昧下來招搖,才惹得後麵禍事不斷……媽,這跟靜子有什麼關係?”

劉老太哆嗦了兩下嘴唇,招招手,讓劉三柱附耳過來。

“呸!”她對著劉三柱耳朵眼大喝一聲,然後轉身進屋,轟然關門。

劉三柱震驚了。

媽氣了?媽有什麼資格氣?

罪都由靜子替她承擔了啊。

一想到這,劉三柱連忙抱著福寶回去,敲了敲門,找好聽的話哄姚靜。

“靜子靜子,我今天在公社看好房子了,是個小院子,裡頭屋子乾乾淨淨,你肯定喜歡。我跟人家屋主說了,明天帶你一起去看呢。”

房子麵子大過天,門終於開了,姚靜背著身對著他,用手抹眼淚。

劉三柱一把摟她在懷,心碎道:“靜子,彆難受了,不關你的事,你也是受苦的人。都是我二哥的錯,他們一家把事情做得太絕了,完全沒把我當兄弟啊,都是他的錯……”

清清楚楚傳入了福寶的耳朵裡。

她歪了歪頭,趁著姚靜和劉三柱依偎在一起無暇分心,悄悄地跑出了老劉家。

劉二柱在倉庫忙活著呢。

劉小豆和劉小虎在倉庫旁邊玩。說玩不準確,其實是劉小豆在帶著劉小虎念數字。

兩個人一個念單數,一個念雙數,玩數字接龍。

劉二柱一時半會兒顧不上兩個小的,他看著倉庫角落裡那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農具。

缺胳膊少腿的,有的是完完全全散架了。

都是何春富造的孽啊,引狼入室,給他們鬆梗大隊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失。

但是這個年代窮,很珍惜東西,這些農具就算殘破了用不了了,也舍不得丟掉。

劉二柱看得心裡一抽一抽的。

都是好鐵、好木頭啊,堆在這裡生鏽腐爛多浪費啊,這簡直太不社會主義了。

這是一方麵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劉二柱同誌不是很想下田乾活,於是他索性卷起袖子重新組裝起這堆傷痕累累的農具來。

雖然已經半死不活了,但是說不定還能再搶救一下呢。

就在這時,有個鬼鬼祟祟的男人摸來了。

“二柱。”他掐著嗓子喊,一個大男人做出這副腔調可把劉二柱給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