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劉小麥,我就是劉小麥的媽!”張秀紅也激動起來了,“同誌,你也知道我們家小麥?”
“當然當然,劉小麥同學可是給我們縣裡增光添彩了。”男同誌一彎腰,從桌肚裡抽出來三份報紙,“小麥同學的文章上了三份報紙,我這裡都存著呢!”
張秀紅和劉二柱“哇”了一聲,迫不及待圍上來。
他們隻看過那份省報的,另外兩份報紙,他們在鄉下根本沒有看過。
“帶進去看吧,正好你們來得早,裡麵沒什麼人,安靜。”
男同誌笑著說,小劉家哪裡還有不同意的道理,都跟著他走進了大禮堂。
這個年代的大禮堂很簡樸,中間台子是木頭做的,上麵都沒有刷漆,但布置了紅花和彩帶。下麵的座位都是木椅子,一排一排的,都沒有裝飾。
男同誌引著劉小麥一家在正中間的倒數第二排坐下。
這個位置離台子雖然遠了一點,但是視野很好,看表演會很爽快。
大禮堂裡除了他們一家,隻有個把個的觀眾,剩下都是工作人員,在台子上和前麵幾排忙活。劉小豆和劉小虎初生牛犢不怕虎,立刻爬上椅子坐好了,睜大眼睛東張西望。
張秀紅正襟危坐,一臉端莊。
隻有劉二柱,他輕輕地坐在木椅子上,屁股隻坐一半,也不敢往後麵倚,跟個大鵪鶉一樣無依無靠。
“沒出息啊。”張秀紅搖了搖頭,小心地把報紙攤開,“小麥,你再給我們念一遍聽聽罷。”
念就念,也就剩這麼點快樂了。
劉小麥剛念完,旁邊突然傳來幾聲鼓掌。她一抬眼找了下,發現最後一排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個五十來歲的女同誌。她留著革.命年代的短發,穿著的衣服很樸素,但是上麵沒有一個布丁。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眼神,一看就很有力量。
就像……就像是個女乾部。
好不容易平複下心情的劉二柱又捂住了心口窩。
但是人家女乾部可不關心不停給自己加戲的他,人家隻凝視劉小麥。
“小姑娘,你就是文章上過報紙的劉小麥嗎?”
劉小麥站起來,乖巧地點了點頭,“是的,奶奶。”
女乾部就笑了一下,剛要再說些什麼,有個工作人員從台上跑了下來:“趙處長,你來給我們掌掌眼吧,看看馬上表演的節目順序要不要換。”
女乾部朝劉小麥和藹地笑了笑,然後起身走到了前頭去。
小劉家大大小小都驚呆了。
趙處長?
啊啊啊啊他們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處長!是大乾部!
真好,真好啊。
人家大領導都這樣和藹可親,看起來一點架子也沒有。
說到這個張秀紅可不困了,“我就知道,我之前看的那個大領導也不擺架子,一看就是個好官。”
他們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忘記了矯揉造作地害怕,周圍都坐滿人了,台子上的大紅色帷幕被拉了起來。
那些領導都坐在前麵兩排。
後頭的座位都是按照單位來分的,一個單位一個區。
劉小麥他們一家就坐在家具廠工人裡麵,伸長了脖子看最前麵的領導。
“哎,那個趙處長坐在第一排了,她在跟旁邊的大領導說話。”劉二柱眼睛比較尖。
“哪兒呢哪兒呢,”被劉小麥告誡過,哪怕現在坐在倒數第二排,張秀紅同誌也不敢直巴愣登地站起來看。
她要當一個有素質的人,身為文曲星的媽,她隻恨自己脖子不夠長,“趙處長旁邊的大領導回頭了,唉喲,二柱二柱,我好像見過他!”
“媽,你這輩子不就見過一個大領導嗎,之前下鄉走訪的那個。”劉小麥個子小看不到,索性也不看了,“是他嗎?”
“是是是,還真是!”張秀紅一拍大腿,“都能跟趙處長說話,又是坐在第一排中間,我看他最少也是一個處長。”
演出還沒正式開始,周圍人都在絮絮叨叨,但是小劉家絮叨得格外出眾一些,張口閉口都是領導,惹得周圍家具廠的人頻頻看來。
有人就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然後睜了睜眼,有那麼一絲匪夷所思。
“幾位同誌,你們真的認識那個大領導?”
“不認識啊,”劉二柱老實道,“就我媳婦見過。”
張秀紅立刻踢了他腳一下。
怎麼就不知道裝裝呢,一下子把老底都掏出來了,這下讓他們想借大領導的勢都借不成了。
事已至此,張秀紅隻能咳了一聲,硬撐道:“有過一些交流,他比較欣賞我。”
說完了張秀紅昂首挺胸的,一副充滿自信的樣子。
家具廠說話的那個人表情就特彆的古怪,反反複複地端詳張秀紅,猶豫了一下,勉強開腔。
“同誌,你知道那個大領導是什麼人嗎?”
張秀紅眉毛誇張地抬了一下:“怎麼了,這位同誌,你也認識人家大領導?”
“不敢說認識,不敢說認識,”那人連連擺手,“也就有幸見過兩麵,人家大領導,來我們廠裡視差過。”
不愧是工人,真有福氣啊,動不動見到領導。
不像他們農民,猴年馬月才能等到一個縣裡的大領導下去走訪。
張秀紅心裡酸溜溜的,麵上是不會露怯的:“那你們家具廠肯定搞得不錯啊。”
“確實確實,”那人笑了兩聲才發現跑題了,連忙把之前的話又拿出來問一遍,“同誌,你真不知道人家大領導的身份?”
張秀紅無語嘞,這個城裡男人怎麼回事,迂的不得了。
什麼身份什麼身份,不就是大領導嗎,說到現在了——
“他是我們高縣長。”
一句話清清楚楚飄到了張秀紅耳朵裡。
“……”張秀紅感到她要昏厥了。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她不稀罕理睬的那個乾部——
“是高縣長?!”
搶先發出要命質疑的居然是劉小麥。
劉小麥的腦海裡像放電視劇一樣,一下子又更新了好幾集。
福寶的親外公找到了,這裡@高縣長。
在原錦鯉文裡,一個為了自己仕途,把親女兒逼到窮山惡水的鄉下,對親女兒不管不問,任由她結婚生子又跳河的無可救藥大反派。
好在福寶有對她愧疚的外婆——趙處長,有疼她的舅舅——高郵差,隻等高縣長一死,老高家就是福寶的秘密花園了。
“小麥,你怎麼啦?”張秀紅在焦急地問。
“麥啊,你彆嚇爸,爸這顆心已經夠抖的了,爸受不住你嚇了。”劉二柱同誌使勁催眠自己是個硬漢,不讓不爭氣的眼淚流下來。
劉小麥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就看到她的兩隻手一左一右被她爸她媽抓著,小豆小虎趴在她旁邊淚眼汪汪的。
“沒事,我沒事。”劉小麥摸了摸額頭。
台上演出不知道演到那一幕了,一場歇下後,主持人上台,用充滿感情的聲音宣布——
“我們今天,還邀請來了一個非常優秀的小同學,她叫劉小麥!”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