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裡,劉三柱攜兒帶女,站在小院子門口堵著門。
“徐老爺子,徐老爺子,求求你去跟公安說說吧。”劉三柱拍著門,“我跟我媳婦確實不知道這個院子是你的,我們要是知道,也不會把三百塊錢給那個廢品站的騙子啊。”
“怕是要讓你們失望了。”一門之隔的院子裡,傳來老爺子平靜的聲音,“在公安那邊,我是說不上話的。”
案子不是他報的,公安不是他招來的,事情不是他鬨的。他現在這個身份,也不想再去跟公安之類的人打交道了。
“可是我媳婦是在你這邊被帶走的啊,彆人都以為她跟你起了爭執,對你動手。”劉三柱委屈了,“實際上我們才是受害者,彆人不知道,老爺子你一定知道的,廢品站那個騙子跟你……”
“誒,不要瞎講,那個同誌跟我沒有關係啦。”老爺子在裡頭歎氣,“你們有恩有怨,是是非非,你們自己去解決。”
說完這話,他的腳步聲就緩緩遠去了。
劉三柱都急得滿臉通紅,他想使勁敲門踹門,又怕周圍人覺得他有問題,像舉報靜子一樣把他也給舉報了。
一時進退兩難。
“爸爸,爸爸……”
福寶拽著他的衣角流眼淚。
女兒就是比兒子貼心啊,哪怕是個假女兒。福寶這麼擔心她媽,而劉小軍居然在好奇地看角落裡螞蟻搬家。
劉三柱心裡酸楚的不得了,摸摸因為姚靜不在家,福寶被劉老太紮得並不光滑的頭。
“沒事的,福寶,媽媽肯定會好好回家的。”
一道低低的腳步聲從他們身後傳來,人影一晃,在後麵站定了。
這是來看笑話的?
劉三柱有些惱怒,一回頭,睜了睜眼,“你是……老何家那個孫子?”
他明明認識的,還偏偏搞出這副不熟不知道的樣子,比張秀紅會演多了。
還是福寶可愛,立刻抽著小鼻子,眼睛一亮,嬌嬌地喊:“哥哥!”
劉三柱一愣,連忙把蠢兒子劉小軍拽過來,“你妹妹喊你呢,彆看了彆看了,螞蟻搬家有什麼好看的?”
劉小軍委委屈屈,不情不願地牽住福寶手:“我來了我來了。”
福寶隻眨巴著眼睛看著何在洲。
“汪汪!”
一條小黑狗從院子的狗洞裡鑽出來,搖著尾巴圍著何在洲的小腿興奮地直打轉。
“黑子,你又來迎接我了?”何在洲看著它,目光有些柔和。
然後抬頭看著劉三柱他們,小臉又恢複成了麵無表情。
“請問可以讓我過一下嗎?”
年紀小小做出這副帶刺表情實在是不討喜,劉三柱心裡有些膈應。
他不知道何在洲願意的話也會裝成小白蓮,隻是他沒入何在洲的眼。
——過一下?
劉三柱順著何在洲和他的這條直線看過去,理所當然看到了院子那扇緊閉的大門。
他頓時反應過來了:“何在洲,你認識這家老爺子?”
肯定是的,要不然這家的狗子怎麼跑出來迎接何在洲,跟何在洲親親熱熱的。這麼一看還不是普通認識,是老熟人了啊。
何在洲明知故問:“你們也認識徐爺爺?”
廢品站中年男人對李郎中動手,隨便殃及何在洲的那次多人運動中,劉三柱他們並沒有在場,他還以為何在洲什麼都不知道呢。
這會兒他就粉飾太平了:“何在洲啊,我跟你徐爺爺是認識的,剛剛說了兩句,他突然生氣不給我開門了。你能不能勸勸他,讓他開開門,我給他賠禮道歉。”
他剛說完,小黑狗“嗷嗚”一聲,躥到他旁邊,從喉嚨裡發出嗚嗚嗚的威脅聲。
劉三柱克製地看了狗子一眼,帶著兒女避了避,但還是堵著門。
“回去吧,不要指望我了。我這把老骨頭已經一事無成了,你在這裡蹲守再長時日也無用。你找廢品站那人去公安局解釋比找我去更有用。”
冷不丁的,門內徐老爺子又回來了,他的聲音清晰地傳到門外來。
何在洲緩慢地抬了一下眉尾,端詳著劉三柱。
就這?
劉三柱捏了捏拳頭,他感覺自己被一個毛沒長齊的孩子鄙視了。
沒等他發作,福寶突然甩開劉小軍手,撲到何在洲麵前,手要往他腰上扒。
“!”
何在洲再怎麼偽裝淡定也是個孩子呢,被福寶這突如其來的一出驚到了。
好在身體有自己的意誌,他馬上就避開了,福寶的手險險從他身側擦過。
“你乾什麼?”
何在洲很不喜歡彆人對他動手動腳的,小孩子也不行。
福寶大眼睛裡都是淚水,無措地扁扁嘴。
她不明白何在洲為什麼生氣,她求彆人的時候,都是抱著人家。她抱過劉老太,抱過李主任,抱過大隊長,他們沒有一個推開她的,為什麼現在就不行了。
“哥哥,你幫幫我們吧,救救我媽媽吧!”她哀求道,一說話眼淚就跟泉水一樣玩外湧,很難讓人不心疼。
可惜她遇到的是何在洲,何在洲本來就是在一個愛意缺失的環境中長大的小怪物。
彆人在心疼,而他隻會覺得吵鬨。
“對不起,我救不了。”他冷硬地說,還時刻警惕福寶再撲上來。
福寶是個會察言觀色的小姑娘,他不喜歡,即使不明白為什麼,福寶已不會再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