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麥考了雙百分!
其實不止,她語文作文還加了五分卷麵分,準確地說她考了二百零五分。
這個消息從縣裡傳到了公社,公社主任茶都不會喝了,好些從他嘴角漏下來。
“主任,擦擦,擦擦。”底下的小乾事殷勤地給他遞手帕。
哪知道公社主任根本沒眼睛看手帕,一把抓住他手,激動地說:“快快,打電話到鬆梗大隊,把好消息傳過去,劉小麥確確實實是個人才!”
雙百分全縣不止劉小麥一個,有附加分的隻有她一個。
其實他們也不是很看重成績,但是劉小麥處處優秀,思想更是經過省報認證過的先進。錦上添花,顯得劉小麥這個人特彆的了不起!
“劉小麥這個孩子,必然前途無量!”
公社主任把縣裡領導的話又鄭重地重複了一遍,聽得公社小乾事個個熱血澎湃。
小乾事轉頭給吳國安打電話的時候,語調就起伏得特彆厲害,甚至帶上了哭音。
那感覺,仿佛千百年來這地方終於出了一個狀元一樣,江東父老喜極而泣。
吳國安是多麼錚錚鐵骨一個硬漢啊,一張黑臉都被小乾事說得泛紅了,心臟像是被老鹿撞了狂跳,放下電話拿起大喇叭就向全大隊宣布了這個喜訊。
這一年來劉小麥賺錢養家給全村老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再也不是天天搞什麼讀書無用論的無知泥腿子了。
他們重視教育,他們重視成績。
一聽到吳國安的報喜,田裡的、坡子上的、河梗裡的人都不乾活了,鍬一撂、籃子一摔,男女老少都往張秀紅和劉二柱那裡趕。
張秀紅和劉二柱在往彼此那裡趕,最終在鬆梗小學前喜相逢。
兩個人手拉著手,異口同聲地深情呼喚“紅子”“二柱”後,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索性抱頭痛哭!
場麵另人動容,大家圍著他們,裡三圈外三圈的,嘈嘈切切,話不得了,但都插不進中間那兩口子裡麵。
氣氛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鬆梗小學這學也上不下去了,孩子們交頭接耳還往外看。老師們剛宣布下課,“嗚”地一聲,孩子們撒開腿全往外跑。
“爸!媽!我大姐第一、是第一!”
劉小豆和劉小虎跑得跌跌爬爬,遠遠地就叫嚷起來。
他們都聽見了,全聽見了。
啊啊啊啊他們大姐好厲害啊,怎麼就這麼厲害呢!
兩個小的倔強地擠進包圍圈,一個抱張秀紅,一個抱劉二柱,硬是把這密不可分的兩口子給擠開了。
大家都看得酸溜溜的。
“二柱啊,你命好啊,養了出息的大姑娘。”
“是紅子會生,你看紅子高興的,嘴角都歪了。”
叨叨了一會兒,連李主任都來了。
李主任滿臉的欣慰:“張秀紅同誌,恭喜你啊,這一年來你們一家都在進步。”
李主任都發話了,張秀紅和劉二柱就不能繼續沉浸在他們的小世界裡了。
張秀紅抬頭看過去,熱淚盈眶的:“還得多虧了李主任你,要不是你最開始對我們伸出了援手,就沒有小劉家,更沒有小麥的今天。”
確實如此,李主任昂首挺胸,充滿了救苦救難的豪情。
她保證道:“小麥必須去縣中學念書,我馬上回去寫推薦信,把小麥的先進思想和英勇事跡都寫上去。”
然而不用了。
大隊長吳國安又接到了一個電話,旋即大隊的喇叭又響起來了——
劉小麥被縣中學提前錄取了!
不要什麼亂七八糟的推薦和證明,就衝著她這個人,縣中學就是想要。
至於錄取通知書,那正在寄來的路上,不著急不著急。
重要的是告訴劉小麥,她已經是縣中學的人了,彆回頭再上了彆的中學當,去人家學校放縣中學的鴿子。那樣吃虧的是劉小麥自己,畢竟整個縣裡最有前途的就是政府辦的縣中學了。
這裡暗暗拉踩公社中學。
張秀紅暈乎乎的:“二柱,你聽見了嗎?你聽見大隊長說什麼了嗎?”
劉二柱抹了把臉,頭腦發熱腳下發軟:“我好像聽見了,紅子,縣中學搶著要我家小麥,是不是?”
“是這樣的是這樣的!”周圍人都看不下去了,真受不了這兩個扭扭捏捏的人,“縣中學怕你們家小麥跑呢!”
“二柱——”
“紅子——”
兩個人對視一眼,又摟在一起嚎啕了。
劉二柱腦子嗡嗡的,有一種喜從天降的發飄感。就算早就預料到小麥出息,也沒想到她能出息成這樣。他跟紅子偷偷摸摸拜文殊菩薩拜文曲星都拜對了啊,果然上頭有人就是不一樣!
以後一定要再接再厲,菩薩值得啊。
正胡思亂想著呢,劉二柱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幽幽的“二柱啊~”。
“紅子,你要說什麼啊?”
張秀紅貼在他耳邊桀桀地笑:“手表到家了!”
劉二柱:“……紅子你腦子轉的真快。”
那頭的張老太正在一張一張數著錢票,和張秀紅一樣的習慣,數著數著就翹起來蘭花指。
她挑選出來手表的票,快活地自言自語:“這留給我大外孫女。”
孤零零的她感覺不到鬆梗大隊的一片熱鬨,吳國安都從辦公室出來了,走過來的第一句話也是恭喜,恭喜過後就勸勉。
“小麥啊,你現在走出去,背負著的就是我們整個鬆梗大隊的目光了,這是光榮,更是沉甸甸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