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梗大隊到處都流傳著張秀紅同誌的傳說。
周末的時候,劉二柱同誌載著劉小麥行在回鬆梗的土路上,越走近越有人跟他們父女倆打招呼。
“小麥放假啦,回來好回來好,你媽可想你啦。小麥出息喲,像你媽!”
劉小麥笑眯眯地喊著人,心裡有些疑惑。
誒,這是張秀紅同誌在隊裡乾大事了?
就因為她乾活特彆厲害,用頑強的勞動精神征服了隊裡鄉親?
“二柱回來啦,你以後可得對紅子好一點,你要是敢當戲文裡的陳世美,我們鬆梗老老少少都饒不了你!”
劉二柱一頭霧水,直道:“不敢不敢,我家都是紅子做主的。”
怎麼能對不起紅子呢,沒有紅子可怎麼辦喲。
劉小麥一聽到鄉親們口中的“紅子”二字,心裡就差不多確定了,她媽確確實實是爭氣了一把,讓鄉親們刮目相看了。
但是現在十一還沒到,評勞模還沒開始呢。
張秀紅同誌乾什麼啦?
直到在大隊路口遇到了四婆,四婆聲情並茂,像唱戲那樣把聲音拉得又長又曲折——
“紅子啊,她就是勇鬥餓狼的英雄!是我們鬆梗大隊的劉胡蘭!”
劉小麥捂住心口。
這是什麼大型碰瓷現場?
劉二柱也被嚇壞了,生怕張秀紅真跟人家英雄人物一樣出事了。
“我家、我家紅子在哪呢?”
四婆一指:“在田裡乾活呢。紅子一刻不歇,太拚命了,誰勸都勸不住。”
怎麼會這樣?
劉二柱著急了,懷疑自家媳婦被下降頭了。
要不然就算為了幫他分擔,也不至於做到這一步吧。為了個不確定的勞模把身子熬壞了,這可是傻事中的傻子啊,擱以往紅子不嘲這種人就算了,她現在怎麼還自己當上這種人啦。
“不對勁,麥啊,你媽不對勁起來了。”劉二柱反反複複念叨。
“不是上周就開始不對勁了嗎,我媽要上進呢。”
這裡頭還有她的一份功勞呢,劉小麥覺得她爸這個人有點神奇,怎麼搞到現在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小麥,我們快過去!”
劉二柱狂踩自行車,劉小麥險些被他顛下去。
“糟啦,紅子倒啦!”
遠遠的就聽到這樣的聲音,自行車上的父女倆汗毛直豎。
“紅子——”
“媽——”
張秀紅被人架到樹蔭底下,有人抹著淚給她喂紅糖水。劉小麥定睛一看,震了個驚了,那人居然是安文玉。
……居然是安文玉!
安文玉戴著個老農民才戴的草帽,露在外麵的白皮子還是被曬紅了,整個人有一種重做了的感覺。
“紅子啊,我的紅子啊!”劉二柱下了自行車都來不及把車子架好,跌跌撞撞往張秀紅身邊跑,“你可彆嚇我啊紅子,我帶小麥來看你啦——”
“二柱你彆急,你讓紅子緩一緩,你不要擠著她。”
劉小麥著急忙慌緊隨其後:“叔啊嬸啊,我媽怎麼就暈倒了呢?”
“哎,紅子太拚了,紅子這是累暈了啊。”
劉二柱抹了把臉:“我去家裡卸塊門板來,勞煩你們幫我照看一下紅子……我、我……”
劉二柱烏拉一聲哭了。
眾人:“……”
怎麼都當上城裡工人了,劉二柱還是這副德性?
但一想到這淚是為張秀紅流的,大家又都覺得正常了,畢竟張秀紅同誌是這樣的正派、這樣的有勇氣!
“二柱你快去吧,紅子這裡我們幫你照看,你就放心吧。”被劉二柱感染到了,心意軟的鄉親也抹起來眼睛,“你忙快點,我們一起幫你抬紅子去衛生所。”
拆門板這種事情,向來是劉二柱的一項熟稔業務。
他撒開腿使勁跑,哪知道半途有人和他迎頭撞。
何在洲背著一塊門板匆匆過來:“叔,我把門板給你送過來了。”
劉二柱愣了一下:“哦,好。小洲啊,你有心了。”
自己都被裹成這樣了,還如此樂於助人,這就是傳說中的身殘誌堅嗎。
隻是這塊門板有那麼幾分眼熟……
劉二柱來不及多想,接過門板就把張秀紅抱上去。
張秀紅這時候突然醒了,眼睛覷開了一條細細的小縫,無力地抬起一隻手,指著田地發出虛弱的呐喊——
“我要下田……我要下田……就算是倒,我也必須倒在田裡!”
劉小麥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媽,你怎麼就這麼……”會演呢。
大家都十分動容:“紅子,你就彆記掛著乾活啦,你現在身子最重要,我們要送你去衛生所看呢。”
“不,不,我不給大家添麻煩……”說完,張秀紅頭一歪,徹底昏過去了。
“紅子啊——”大家叫嚷成一片。
人群裡的劉二柱默默擦了擦額頭。
放心了,這下徹底放心了,紅子果然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