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呦的心情非常複雜。
她明知道避免所有危險的最佳選擇, 就是拒絕顧靈耶的邀請, 但她還是猶豫,不忍拒絕。
對於一個學導演的年輕人來說,親自執導是世界上最大的誘惑。
這種可以把自己的名字鑲嵌在海報上最顯眼位置的工作, 誘惑力驚人。要知道, 多少學導演的人窮儘一生努力也隻是攝影或是副導演,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
當然,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非常缺錢。
非常非常缺錢。
母親住院後的開銷, 她念書的開銷, 還有許多日常開銷,都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肩膀上。原本係裡的老師問過她要不要繼續讀研, 可以給她報送的名額,可是因為經濟壓力,鹿呦呦不得不忍痛拒絕。
《鏡花》雖然是雙導演製, 但殺青後分到手的錢,絕對不會少, 更何況, 星靈還是業內以“不差錢”著稱的娛樂公司。
思及此, 鹿呦呦隻能搖了搖頭, 然後軟著腿,被顧靈耶一步一步地扶回了寢室。
她不主動說話, 顧靈耶看她麵色蒼白, 也不忍心使勁兒問她, 隻能擔憂地放她進浴室去洗漱,自己則爬進被窩裡,撥通了顧盼升的電話。
和她預料得差不多,顧盼升聽起來似乎心情不錯,跟她打了半個小時的太極,就是不說重點,繞得她雲裡霧裡。
不過,看到鹿呦呦這副樣子,她可以確定自己的哥哥肯定是沒做什麼人事兒。
顧靈耶:“你帶她去夜店了?”
顧盼升:“沒,隻是去了公司。”
顧靈耶:“你騙二傻子呢啊,去了趟公司她能臉白得跟粉筆似的?”
顧盼升:“難道你很聰明?上個月星靈的財務報表看錯了一個小數點的是哪個二傻子?”
顧靈耶:“你他媽滾!”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氣得在被子裡瘋狂抓頭發。
本來聲音挺大,但是怕鹿呦呦聽見,隻能強忍著怒火壓低聲音。
“我告訴你啊顧盼升,”她一本正經指名道姓地警告自己的哥哥,“有病就去看病,冰時哥那邊我幫你預約了,要是呦呦被你弄得不敢去星靈,《鏡花》票房跳水我看你去哪兒哭!”
“差那幾個億麼,”顧盼升笑道,“星靈是爸媽送給你玩兒的,你看我什麼時候把它放在心上了。”
此話一出,顧靈耶被他懟得說不出話。
顧家家大業大,前有房地產,今有新能源,娛樂產業從來都不是支柱,雖然國內每年大爆的電影裡,都有星靈投資的片子,但正如顧盼升所說,電影裡那幾個億的利潤,製發放三個環節均分了之後,星靈的收入真的不能被他看在眼裡。
正當她氣得沒詞兒的時候,顧盼升突然輕笑一聲,然後對她說道:“不過我確實該找冰時去聊聊天兒了。”
陳冰時是他的發小,陳家和顧家算是世交,隻不過陳冰時上麵還有一個年長他十歲的哥哥,家業都在哥哥手裡,他也恰好無心經商,跟父母坦白之後,便棄商從醫——還是個心理醫生。
用顧盼升的話來說,商人賺錢靠手腕兒,陳冰時賺錢靠嘴皮子,大門一開跟你聊個半小時一小時,就入賬不菲。
聽到顧盼升這樣說,顧靈耶心情不悅地翻著白眼,然後懟了他兩句,生怕又被懟回來,話剛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然後關機。
她扔開手機,躺在上鋪,滿腦子的腦細胞都在擔憂著浴室裡的好友。
與此同時,正在花灑下麵站著的鹿呦呦沒由來地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尖,想到不足一個小時之前發生的事情,麵色便紅紅白白地變了好幾次。
腿間黏膩的液體已經隨著沐浴乳打出的泡沫衝得一乾二淨,但男人手指上令她頭皮發麻的溫熱觸感,依然殘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抱著膝蓋蹲下,任由花灑中噴出溫熱的水,傾數落在白皙的脊背上。
閉上眼睛,似乎還能聽到男人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以及灑在她頸間的熱氣,灼得她忍不住發抖。
那時候,他把她壓在電梯門上,有力的胳膊攬著她的腰,生怕她腿軟摔在地上。
他抱著她從電梯走到車上,又把她帶回了學校。
臨下車前,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往後扯,讓她直接撞進溫熱的懷裡。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顧靈耶正朝她跑過來,卻半分都挪動不了。
顧盼升關掉了車燈,寢室樓下的路燈忽明忽暗,閃閃爍爍的微弱光芒有點像老舊恐怖電影裡的打光。
黑暗之中,男人慢慢欺身向前,湊在她的耳邊,輕聲對她說:“寶貝,你的水真燙。”
鹿呦呦倒吸一口涼氣。
她清楚地聽到了他說的每一字,也知道他說的話意味著什麼。
實在是……不要臉。
然後,她隔著昂貴的西裝布料,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趁著他因為疼痛而分神的空檔,鹿呦呦連忙打開車門,算得上是連滾帶爬地從黑色的法拉利裡逃了出來。
回憶戛然而止,柳葉一樣的細眉緊緊地蹙著,她抱著頭蹲在花灑下,任憑熱氣將自己蒸得腦子發暈。
直到顧靈耶擔心地敲門喊她,鹿呦呦才匆忙地裹著浴巾,從浴室裡出來。
“你怎麼了嘛,還好嗎?”顧靈耶擔憂地問她。
鹿呦呦抬起眼眸,看到好友麵色鐵青,就知道她心情也不好。
於是,她隻能強忍著心底的某份說不上是愉悅的心情,艱難地勾起了嘴角:“挺晚了,睡覺吧。”
說完,鹿呦呦垂下頭,隨手披了件浴衣,就爬到自己的床鋪上,規規矩矩地躺下了。
顧靈耶撇了撇嘴,然後也爬回自己的被窩,她滿肚子的話憋得難受,一腳蹬開了薄被,長呼一口氣,實在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