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藥這種事, 很可恥。
而且, 這是一條單行路,無論最終結局如何,一旦走上了這條路, 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今後如何彌補,都回不去了。
顧盼升猶豫了很久, 但是,顧靈耶對他說的那句話, 實在是太有震撼了。
自從認識鹿呦呦以來, 這幾個月他腦子裡想的一直都是占有她、將她納入自己的世界裡——就像在拍賣會上見到了心儀的物品一樣,“想擁有”的主觀感情十分強烈, 但是內心深處對鹿呦呦是如何看待的——當成一個獨立的生命個體來看待,是顧盼升從來都沒有思考過的事情。
他活了二十五年,這二十五年來, 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如何識彆對另一個人的感情。
父親教給他的東西,隻有商海中的殺伐沉浮, 母親則一直對他視若無睹, 唯一可以稱之為“親情”的溫暖, 都來自於顧靈耶。可他在燥鬱的青春期裡, 顧靈耶還是個背著雙肩包念小學的團子,他在人的一生中, 最需要情感交流與認知的少年時期裡, 關於“人”的“情感”的認知, 非常蒼白。
蒼白到了毫無溫度可言的地步。
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想要的連一個眼神都吝嗇施舍。
二十五年來,他將這個信條貫徹到底。
他在餐桌上陷入了沉思後,眸色變得越發沉鬱起來。
趙林鬆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的臉,仔細觀察著對方細微的表情變化,可惜,他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於是,他有些心虛地開口說道:“顧總,這事兒辦得您還滿意嗎?”
聞言,顧盼升旋即抬起頭,他眸色微涼,掃了一眼麵色諂媚的男人,然後將那張房卡踹進西裝口袋裡,語氣淡而冰涼,對他說道:“挺好。”
聽到他的話,趙林鬆一直懸著的心,才放回了肚子裡。
顧盼升挑眉,繼續對他說:“除了這件事之外,前段時間辦的事兒也不錯,《白薔薇》的宣傳期挪到明年的情人節,當成星靈的開年項目來外宣。”
星靈每年會重點推三部電影,雖然是以“不差錢”聞名的娛樂公司,但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每年的預算也有數。
今年已經重點推過了兩部,第三部肯定是要趕在聖誕節上映的《鏡花》,《白薔薇》雖然比《鏡花》早一步殺青,但無奈《鏡花》的後台太硬,從總部到分公司一路開綠燈,顧靈耶也肯定會把星靈所有的宣傳資源都砸在自己的片子上。
所以,顧盼升現在給予他的承諾,恰好是趙林鬆最想要的。
電影市場在年初雖然不如年末緊俏火爆,但明年的春節來得晚,2月中旬的時候還沒出春假期,正好乘上了春假末班車,流量也是很可觀的,一點都不比聖誕節差。
眼看著兩個人的交易極為順利,陳冰時便忍不住開口:“升哥,你確定要這麼做?”
陳冰時天生一副細眉鳳眸的模樣,平時穿著白色的工作服,隻會讓人覺得有些高冷。可是一旦換回了常服,哪怕是很商務的襯衫西褲,也會讓人覺得多了一絲淺淡的書卷氣。
見他如此發問,顧盼升輕笑:“不行?”
他想做的事情,哪有人敢攔著,哪有人敢說不行。
隻是,不知是身為醫者的執著,還是看著顧靈耶的麵子上,陳冰時竟然出言勸了一句:“這事兒的性質很惡劣,一旦做了就沒辦法回頭,更何況……”
他欲言又止,但顧盼升十分好心情地沒有打斷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陳冰時頓了頓,然後繼續說:“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真的要不管不顧,一頭撞在南牆上嗎?”
他說得雲裡霧裡,趙林鬆沒太聽懂,但阻止的勸告意味卻很明顯。
陳冰時曾經說過,顧盼升對鹿呦呦的占有欲雖然很強烈,強烈到病態的程度,但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是,也僅僅隻是差了一步。
他像一個站在懸崖邊的旅人,哪怕是一陣微風吹過,也足夠讓他跌下懸崖,摔得粉身碎骨,再無回複之可能。
隻可惜,他的勸說並不能阻止顧盼升的決心。
顧盼升沒再說話,既不反駁也不讚同,倒是個十足十的行動派,揣了房卡,直接就走了,連杯子裡的酒都一點沒動。
陳冰時一直都沉著麵色,直到顧盼升驅車離開後,好似結冰的臉色才漸漸回暖。
他笑著跟趙林鬆碰了下杯,然後將酒杯裡的白酒一飲而儘,緊接著又很快給自己滿上。
趙林鬆看他喝得這麼快,連忙攔住他:“你慢點兒喝,這酒四五十多度呢,再來幾杯我就要抬著你回去了。”
聞言,陳冰時沒有理他,繼續自顧自地喝著。
這個包間的位置很好,大大的落地窗似乎可以囊括整座北京城的霓虹夜景,璀璨的霓虹燈很亮,遠遠望去美不勝收。
幾分鐘後,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停在了星靈門口。
這個包間的落地窗剛好對著星靈的大樓,而且距離很近,近到讓陳冰時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顧靈耶的車。
趙林鬆也看出來了車上下來的女孩正是顧靈耶,立刻覺得頭皮發麻:“我操了,大小姐怎麼回來得這麼快,發行那邊的宋姐明明跟我說會拖很久。”
陳冰時將杯子裡餘下的白酒一飲而儘,然後對他說:“如果你說的是宋天依,我倒是知道,她母親腦溢血進了醫院,今晚肯定是忙不了工作的。”
趙林鬆詫異道:“這你都知道?!”
陳冰時笑而不語。
見狀,趙林鬆一陣後怕:“現在大小姐要是進去了,顧總……不,顧總不會有事,我覺得我會死得很慘。”
想到平時顧靈耶對鹿呦呦的態度,趙林鬆就覺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到快要抖成篩子的堂兄,陳冰時拿起了手機,看樣子是要打電話。
趙林鬆皺眉:“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打電話!”
陳冰時:“救你。”
趙林鬆:“你給天王老子打電話也救不了我啊!”
陳冰時微微一笑,然後示意他噤聲,安靜的包間裡隻能聽到陳冰時手機裡的忙音聲。
不一會兒,電話就被接通了。
陳冰時調整了一下音色,對著手機說道:“靈耶,有時間麼?方便來接我一下嗎?”
顧靈耶握著手機,剛剛準備邁進星靈大樓的腿就收了回來,站在玻璃旋轉門前問他:“你怎麼了?又喝酒了?”
陳冰時對她說:“是,跟一些朋友,就在星靈旁邊的飯店,你要是不在組裡,離著遠的話……”
顧靈耶打斷了他的話:“不遠,我就在星靈,我送你回去。”
陳冰時笑著道了謝,然後便放下了電話。
剛收好手機,就看到趙林鬆恨不得生吞一個雞蛋的吃驚表情:“乾嘛這樣看著我。”
趙林鬆震驚道:“看不出來啊,你這道貌岸然的狗東西,居然把大小姐哄得一愣一愣的。”
陳冰時皺眉:“你好好說話。”
趙林鬆笑著說:“行,好好說,不就是你倆的事兒嘛,我知道你對她是真心的,但是怎麼就是不表白?雖然你不是陳家的親生兒子,但好歹也是當富家少爺養大的,配得上她吧,更何況你跟顧總還——”
陳冰時打斷了他的嘮叨:“你懂什麼,我跟她就算能有什麼,也不是現在。”
趙林鬆懟了懟他的胳膊,笑眯眯地像個媒婆,打趣了他兩句之後,突然意識到好像有什麼更重要的問題被他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