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霍柩越想越生氣,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陸嫚臻嚇了一跳，連忙說道：“你怎麼坐起來了？傷口疼不疼？要不要叫醫生？我扶你躺下吧。”
霍柩聞言一愣，他神色古怪的看向陸嫚臻。
陸嫚臻被盯的毛骨悚然,忍不住問道：“你這麼看著我乾嘛？有話你就說,彆這樣嚇人。”
霍柩搖搖頭。起身去了衛生間。陸嫚臻想要扶他，被霍柩靈活的避開了。
他進入衛生間後，反手鎖上房門。對著牆上的鏡子，脫下病號服,又拆下紗布,在鏡子麵前扭來扭去，仔細打量著光裸的身體——
彆說刀口了,渾身上下連個針眼都看不到。
霍柩不由得深思：他真的做了骨髓移植手術嗎？
衛生間外麵,陸嫚臻敲門喊道：“霍柩,你怎麼還不出來？你還清醒著嗎？你沒事吧？”
霍柩回過神來，剛想開門。想了想,又把拆下來的紗布原封不動的綁回去。這才不動聲色地出了衛生間。
陸嫚臻等在外麵,不耐煩的說道：“怎麼這麼久？有人來看你了。”
霍柩聞言又是一愣：“是誰？”
陸嫚臻沒回話,坐在沙發上的囡囡睜大眼睛，甜蜜蜜的喊道：“大寶貝~”
霍柩有些愕然的看著楊奶奶和囡囡。一時間有些腦筋短路。
——所以他現在經曆的究竟是哪個版本的劇情？
楊奶奶起身走到霍柩麵前,仔細打量了霍柩好一會兒，十分關切的問道：“手術做的怎麼樣？刀口還疼不疼？常聽人說吃啥補啥,奶奶給你熬了大骨湯,你多喝一點。”
霍柩一臉懵逼的道謝。病房門“吱嘎”一聲又被人推開了。從門後麵露出三個小腦袋，看到霍柩後，小炮彈一般闖了進來：“老大，你沒事吧？我們聽說你做了手術，所以過來看看你。”
他們手裡還提著一個大果籃,是他們的爸媽一起湊錢買的。其中一個小胖子開口說道：“我爸媽說了，等晚上收了攤兒，如果時間還不晚的話，他們也想過來看看你。要是時間太晚的話，就明天早上過來。順便給你送早飯。”
霍柩剛要開口道謝，病房外麵的走廊上又傳來一陣喧鬨聲，有人大著嗓門詢問導診台的護士霍柩住在哪個病房。得到確切的病房號後，一群老頭老太太呼啦啦的擠了進來。是湖邊公園的大爺大媽們。
霍柩剛安排大家坐下，一品樓的閆東閣也帶著兩個小學徒親自過來給霍柩送飯。那是閆東閣親自盯著熬的十全大補湯。整道湯品從選材，泡發再到熬製一共耗時三天三夜。用的是曹家祖上傳下來的秘密菜譜，既是補湯也是藥膳。
閆東閣笑眯眯說道：“老爺子知道你做了骨髓移植手術，他說這個手術做下來，必定是要元氣大傷的。你現階段一定要好好補養身體，以免落下病根。從今天開始，你的一日三餐就由咱們一品樓全包了。”
話音未落，聚鮮樓的梁曉巴也提著一個保溫桶進來了。他也是來探望霍柩的。兩人交情不算深，隻是在圖靈集團的小食堂裡見過幾次麵。但是梁曉巴這個人向來熱情周到，之前在圖靈集團的小食堂做飯時，梁曉巴也跟霍柩討教過廚藝。霍柩的態度雖然不甚熱絡，涉及到技藝方麵卻也是有問必答。梁曉巴自覺承了霍柩的人情，得知霍柩做手術，豈有不來的道理。
不過讓梁曉巴沒有想到的是，來醫院探病的客人竟然有這麼多。其中一大半都是霍柩之前幫過的人。
蘇琢的病房就在霍柩的斜對麵。來探望蘇琢的同學站在病房門口，看著霍柩病房裡絡繹不絕的人，忍不住暗暗咋舌：“沒想到那個霍柩牙尖嘴利的，人緣還挺好。”
“我聽說來探望他的都是被他救過的人。這麼一看，他救過的人還挺多。”
“他雖然嘴上不饒人，心腸一定很好。要不然也不會給蘇琢捐獻骨髓了。”
“我還看到一品樓的人了。那個是一品樓的主廚吧？我看到他和他的小徒弟帶了兩個保溫箱進去。”
“不僅是一品樓，還有聚鮮樓的副廚梁曉巴。他也帶著保溫桶進去的。”
一幫人嘰嘰喳喳的說著話，忽然有人吞了吞口水，一臉羨慕的說道：“霍柩可真有口福。”
這麼多大廚願意給他做病號飯。
“可我聽說，霍柩自己的廚藝比誰都好。之前白姨還想讓霍柩給小琢做病號飯來著——”
話沒說完，說話的人忽然被旁邊的人戳了下胳膊。那人自覺失言，頓時不說了。
眾人紛紛回頭，看向蘇琢。
蘇琢躺在病床上，一張小臉雪白雪白的，簡直比枕著的枕頭還白。一頭漆黑如墨的頭發鋪散在雪白的枕頭上，映襯著他的小臉兒更加沒有血色。
看上去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同學們說話的聲音一頓，湊上前小心翼翼地詢問蘇琢：“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想吃東西嗎？”
白家老太太和白月音坐在床頭，白月音也擰開了一個保溫桶的蓋子，衝著蘇琢溫聲說道：“家裡也給你燉了湯。按著你的口味做的，你好歹喝一點。”
剛剛做完這麼大的手術，不吃不喝的，身體哪裡經受得住。
蘇琢搖了搖頭，嗓音細細的說道：“我不想喝。”
頓了頓，蘇琢又問道：“爸爸呢？陸姨呢？”
白月音剛要說話，霍柩的病房裡突然傳出一陣響亮的笑聲。似乎還有人手舞足蹈口沫懸飛的在講笑話。再加上其他人的笑聲烘托，就顯得特彆熱鬨。
也就襯得這邊的病房異常冷清。
蘇琢的臉色越發蒼白了。白月音見狀，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火氣，她有些煩躁的將湯匙摔進碗裡。溫熱的骨湯濺出零星幾滴。沾到了白月音的手上。
白月音將湯碗重重的放到了病床旁邊的床頭櫃上，冷笑一聲：“在病房裡這樣大聲喧嘩，也不管會不會影響到彆人。什麼素質呀！”
不過想到霍柩結交的那些人，除了跳廣場舞下象棋的大爺大媽，就是每天渾渾噩噩為了生計的農民工和工薪階層，素質不好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蘇琢伸手拽了拽白月音的袖子，小聲說道：“小姨，你彆這樣說。不好。”
白月音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蘇琢又問了一遍：“爸爸呢？”
白月音和白老太太對視一眼，笑著哄道：“你爸爸忙著處理事情，等他處理完了，就會過來看你了。”
蘇琢有些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蘇世淵有什麼麻煩非要在這個時候處理，連他的手術都不管了。
事實上，蘇世淵確實有些焦頭爛額。他看著坐在對麵的第五陵，再一次問道：“第五先生，你究竟想怎麼樣？”
第五陵若有所思的看著蘇世淵。沒有說話。
另一廂，霍柩在前來探病的眾人七嘴八舌的閒聊中，也慢慢拚湊出整個“故事”的發展脈絡。
他被蘇世淵和陸嫚臻接回蘇家兩個月。這期間發生的事情：七天七夜的高燒流浪還在；第八天早上乞討的事情也在；去湖邊公園閒逛，認識了跳廣場舞下象棋的大爺大媽；給三名小學生輔導功課賺第一桶金；買彩票中大獎請客吃飯；跟閆東閣比拚廚藝；給第五陵做飯；偶遇楊奶奶和囡囡，救下囡囡；以第五陵的名義在博萃內部建立助學基金；跟第五陵去馬術俱樂部，遇到蘇世淵和陸嫚臻下跪求他——
劇情在這裡出現不同。在原著劇情的“編排”下，霍柩竟然答應了給蘇琢捐獻骨髓，這才導致霍柩醒來之後，跳過讀檔重來的劇情，直接到了手術成功後的劇情節點。
除此之外，霍柩仔細擼了一邊“劇情”之後，驚訝的發現如今的“原著劇情”竟然有不少輪回疊加的情況。比如說霍柩跟第五陵去馬術俱樂部這件事，跟霍柩以第五陵的名義在博萃建立助學基金這件事根本不是在一個劇情輪回裡發生的。霍柩跟湖邊公園的老大爺下象棋贏第一桶金，還有霍柩給三個小學生當家教補習功課賺一桶金的事情也不在同一個劇情輪回裡。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這些事情都被“劇情光環”捏到同一個時間線上。
而霍柩請家教補習功課，又去大學旁聽的事情則被“原著劇情”刪掉了。或者也可以解釋為被其他的事情覆蓋了。
反正從霍柩的角度看，現在整個故事的時間線已經亂套了。可是其他人卻意識不到這種變化。
霍柩想不明白這樣的改變意味著什麼。不過他可以通過這些改變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劇情光環也不可能肆無忌憚的推動劇情。想跳到哪個劇情節點就跳到哪個劇情節點。就算劇情光環強迫霍柩走完了“捐獻骨髓”這個劇情節點，但他並不能強迫霍柩的身體。並且為此付出了前期劇情線亂套的代價。
霍柩敏銳的意識到，劇情光環對於原著劇情的控製力，似乎沒有霍柩想象中那麼強。
尤其是在有關第五陵的事情上——劇情光環竟然沒有趁著跳轉劇情的時候抹殺掉第五陵的存在，或者覆蓋掉霍柩以第五陵的名義在博萃內部建立助學基金的事情。
還是說劇情光環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霎時間，霍柩心裡浮想聯翩。等到來探病的人差不多散儘，霍柩直接給第五陵打了一通電話：“你在哪裡？我都做了骨髓移植手術了，你怎麼也不來看看我？”
霍柩沒有意識到，他跟第五陵說話的口吻，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親昵和撒嬌。
電話另一端，第五陵溫聲笑道：“沒有手術。”
霍柩挑了挑眉：“你說什麼？”
第五陵說道：“你根本沒有時間做手術。”
霍柩心下愕然。他當然知道自己沒有做過什麼骨髓移植手術。因為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能感受得到。可是第五陵為什麼會知道他沒有做過手術？他甚至連醫院都沒來！
第五陵說道：“詳細的事情，我們見麵再談。”
第五陵是當天晚上過來的。彼時陸嫚臻和蘇世淵已經在蘇琢的病房裡照顧蘇琢了。
第五陵帶著熱氣騰騰的夜宵過來探病。可是霍柩已經喝了一下午的補湯，根本吃不動了。
他捧著小餛飩，詢問第五陵：“你怎麼知道我沒做骨髓移植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