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證的結果很快出來,室內發現的血跡的確是包鴻源的。也就是說,這位房東是在一年多前死在了自己的出租屋內。
案情似乎明朗了一分,可是隨後,警方又遇到了新的難題。
警員們仔細搜查了包鴻源的住所,他們找到了其他出租房屋的相關合同。按照年份排列得整整齊齊,奇怪的是並沒有找到701和902房屋的最新出租合同。也就是說,在檔案中,這兩處住宅在上次合同結束後就沒有再出租出去。
那麼後來住在房子裡的人是誰呢?
是二房東轉租?還是聽到了消息,知道內情,想要白嫖空房子的房客?
洛思微想,也許當時租住的人還沒有和包鴻源簽署合同。或者是在包鴻源去世了以後,那些人才開始使用這兩處住宅,甚至有可能,在包鴻源被殺害後,有人去了他住的地方,偷走了他家中的對應文件。
包鴻源的親緣淡泊給警方的調查帶來了很大的阻力,附近的鄰居,他的遠房親戚都不知道曾經住在這裡的那些神秘人是誰。
警方調取了小區附近的監控錄像,那些監控卻隻保留了半年時間,小區裡的群租房不少,那些租客們晝伏夜出,還經常帶著帽子口罩,十分難以排查。
洛思微隻能從下遊源頭著手,她讓霍存生去暗中打聽。然後整理了附近片區內幾名收房最多,有固定客源的二房東,希望能夠再查出一些線索。
幾日後的下午,市局裡就這一重點案件開展進度會議。
市局裡的幾位領導,遲離以及物鑒中心的人都參加了這次會議。
法醫首先說了屍檢和化驗的進度,其他的幾具屍體之中,又有兩具確認了身份。
這兩名一位是二號死者,另外一位是四號死者。
二號死者名為牛良玉,是位中年男人,他結過婚,育有一個兒子,和前妻以及兒子之間的關係並不好。兩年前,他的兒子報了警,由於一直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就被判為了失蹤狀態。
四號死者名叫沈麗麗,是位中年婦女,她也是孤身一人,沒有婚育。
報警的是她的母親,當年也是因為沒有線索,列為了失蹤案件。
這兩人連同之前發現的一號死者包鴻源倒是都有一個顯著的特征,那就是他們三個人,都是手下有多套房的房東。
隻不過因為沈麗麗和牛良玉兩個人失蹤有了一段時間,家人已經把他們的房間以及出租房收回,難以找到痕跡。
包鴻源那兩處出租屋內發現的毛發,物證和法醫也一一進行了血型和DNA的檢驗,這些人可能是知情人,甚至有可能凶手就掩藏在他們之中。和洛思微之前的結論一樣,根據毛鱗片的損傷情況以及頭發的顏色判斷,這些人很多是高齡老年人。
陳局聽了洛思微關於幾名死者的死因的分析,點頭道:“我認為房東身份是調查之中的一個關鍵點,凶犯可能是由此和這幾名房東產生了矛盾,所以殺人。”
裴副局問:“有嫌疑人了嗎?”
“凶手很可能是租房的人,目前我們把調查重點放在了二房東身上。”洛思微說著把一些信息貼在了一旁的白板上,“就算不是這些二房東所為,他們的消息靈通,也有可能會知道一些情況。”
陳局眯著眼睛看了看白板上的幾張照片:“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麼查這些人?”
洛思微道:“有考慮過把這些人叫過來挨個詢問。”
陳局思考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雖然這些人是二房東,在租房交易市場上,並不算是正規軍,但是我們警方還是要尊重這種市場規則。如果一下子把他們全都叫過來,這樣對東瀾市的租房市場不一定是好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現在警方還是在調查階段,如果忽然嚴查所有二房東,並且把他們叫過來挨個審問,容易走漏消息,造成恐慌。
這幾名二房東每人的手上都至少有十幾套房,很多都是群租的,其中住著的就是幾百人。牽一發而動全身。
如果真的發現了安全隱患巨大的群租,也不是把房客趕出去那麼簡單,安置房和救濟院不足,很多人會流離失所,這些問題需要一係列的配套方案才能妥善解決。
陳局道:“你們把這次調查作為暗訪,進行摸排。我會在市政會議室提出這些群租房的問題,看看是否能夠和其他部門一起聯合行動,再開始進行針對群租房的治理。”
洛思微問:“那我們……去進行化妝偵查?”
陳局聽了這話,點頭道:“可以,而且你們最好帶著一些老人去,提出要租住的要求,試探這些二房東們的反應。”
開完了會,製定了下一步的偵查方向,物證和領導們都撤了,留下刑偵隊進行內部討論。
霍存生摸了摸自己沒剩幾根的頭發:“這租房子的試探……隊裡的年輕人應該都可以,不過找老人有點難找啊,算著歲數得60左右。”
郭正堯點頭:“關鍵是,不能眼瞎耳聾,反應遲鈍,得夠機靈,不會亂說話。”
倪湘說:“演技要好,能夠配合警方演戲的。”
沈清補充道:“萬一試出來對方有問題,是要進行抓捕的,所以配合的老人也需要身體強健,不能跑不動跳不動。”
眾人討論著,有點鬱悶了,這天底下有多少這樣的老人?
沒想到聽了他們這話,洛思微和遲離幾乎異口同聲發表了意見。
洛思微:“並不難找。”
遲離:“這事比較簡單。”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目光交流間就覺得心有靈犀,遲離做了個請洛思微先發言的手勢。
洛思微就道:“找幾名臨退休的老警員,和他們說明情況,然後讓他們配合我們的工作,這樣就可以了。”
是人就會變老。
警察群體現役的年輕人居多,不過老人也不少。那些老警員們也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化妝偵查沒什麼問題。最關鍵的是,他們的身體素質過硬,熟悉抓捕流程,不會拖後退。
霍存生一聽就道:“這事靠譜,還是洛隊腦子靈光。”
遲離在一旁點了點頭:“我認識一名老警員,回頭應該也可以幫忙。”
計劃定了下來,很快洛思微就和領導進行了協調,借來了四名經驗豐富的老警員,年輕的警員們裝作老人的子女,陪著一起去接近那些二房東。
警員們認真商討著細節,要穿什麼樣的衣服,用些什麼說辭,要打聽哪些方麵的消息。
洛思微也想要去探探情況,她準備和遲離說的那名老警員搭組。她給其他人分配好工作,轉身問遲離:“你說的那名警員來了嗎?”
遲離看了看手機:“馬上到了,我們去小會議室等她吧。”
遲離叫來的幫手,自然不一般,洛思微對那位老警員還挺期待的。
她跟著遲離進了小會議室,遲離介紹著情況:“這次的案件重大,省廳那邊也極其重視,所以特意派下了領導過來督辦,等下她就到了。”
他剛說到這裡,就有人敲了敲小會議室的門。遲離喊了聲進來,那人就推門而入。
進門的是一名五十多歲的女人,她很瘦,個子不高卻腰背筆直。她的頭發已經幾乎全白,眼角也有皺紋,看起來精神很好。
在看清楚那人麵容的一刹那,洛思微的心臟忽地一揪。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她。
那是葉令,巾幗不讓須眉的女戰神,曾經東瀾的警界神話。
十年前,就是葉令坐在她的對麵,和藹地引導著她,還給了她一枚糖。因為她,洛思微媽媽的事情才有了結果。
現在,十年過去了,當年的小姑娘變成了一名年輕警員,而當初花白了頭發的女副局也已經頭發全白,變成了隴川省廳的副廳長。
望著葉令,洛思微的眼睛瞬間濕了,然後她就聽一旁的遲離喊了一聲。
“媽。”
洛思微:“……”
她從來沒有聽遲離說過自己的家事,洛思微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恩人竟然會是自己領導的母親……
的確,也隻有葉令這樣的女人才能培養出這麼優秀的兒子。
可是不對啊,洛思微又猛然反應了過來,她記得彆人說葉令終身未嫁,難道是單親?或者是領養?
她剛想到這裡,遲離就給兩人介紹道:“媽,這位是洛思微,我現在的同事。思微,這是我媽,葉令。葉副廳長也是這次省廳那邊派下來督辦案件的領導。”
洛思微忙答了個招呼:“葉廳長好。”
“不用這麼客氣,叫我葉令或者是葉姨就好,我記得你,這麼一晃眼,都長這麼高了。”葉令微笑著望向她,“我還記得那個案子。”
洛思微聽了這話,眼睛又濕了:“葉警官,當年謝謝您。”
“那些都是我的本職工作,是我應該做的事。”葉令看了看洛思微又看了看遲離,“遲離很少拜托我……”
剛說到這裡,遲離掩唇輕咳了一聲。
“唉,年紀大了,就變得羅嗦了。”葉令微笑著坐下道,“他很少拜托我來幫忙的。可見這個案子有點麻煩。我剛和陳局開完會,他和我說了大概的情況,你們和我說說具體的吧。”
洛思微給葉令講完了案件的調查進度。也說了她的懷疑方向。
葉令道:“是這樣啊,那我的年齡還有點不夠大,你也有些麵嫩,不過化化妝,扮演得老成一些,化妝偵查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