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思微聽了他的話,微微愣了一下,她想到了之前遲離在病房裡時和她說的話。也許她是應該反思一下,去嘗試接納其他人的幫助與好意。
她低頭安靜了片刻,說:“好。”
兩個人在路燈下走了幾步。
洛思微忽然頓住,她的臉色微變:“糟了!我把沈清給忘了!”
那倒黴孩子可能還在路上堵著呢。
遲離回身道:“那你和他解釋下情況吧。他不用過來了。”
洛思微急忙打了個電話過去。
一接通,沈清欣喜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洛隊,我這邊已經不堵了,還有五分鐘就到了。”
洛思微石化了三秒,向他解釋了情況。最後她歉意道:“那個,你先回去吧,我們這邊完工了,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天見。”
沈清哽咽:“我沒幫上忙,是洛隊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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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瀾的城西市郊大部分都是低矮的建築,遍布著狹窄的巷道,連車也開不進來。遲離卻似乎對這裡的地形很熟悉。
洛思微跟著遲離往前走了一段,停在了一戶小門前。遲離敲了敲門,裡麵傳來了狗叫,然後有人出來給他開了門。
那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顯然是剛到家不久,還穿著工作時的工裝服,遲離打了個招呼,和洛思微一起走進去。
洛思微道:“叔叔你工作好辛苦啊,這麼晚才回來。”
那男人笑嗬嗬道:“隻有現在辛苦一點,才能夠保證將來老了以後多留點錢,日子才能好過一點。”
男人擦了擦手,把他們迎到了裡麵的小客廳,拿出了自己的證件,洛思微看了一下,他叫做簡尋秋,今年五十四歲,從他滿是刀疤和油脂的粗糙雙手可以看出來,他是一名廚師。
遲離再次說了想要了解養老院的事,簡尋秋就道:“我是在十幾年前,跟著齊院長的,我曾經在那裡乾過幾年的廚師,那時候養老院人多,人氣也很高,是這附近不少老人養老的首選。”
洛思微簡單和他核對了一下養老院的信息,基本上和齊茉雪向她說的差不多。
簡尋秋歎了口氣道:“齊院長夫婦真的是好人啊,特彆是齊先生,他是個舍己為人的人,有時候那些老人生了病,護工都嫌臟,不願意伺候,他卻親自幫忙,我到現在想起來那些事,依然會覺得動容,隻是可惜……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是有限。”
“後來我可以感覺到他的無能為力,當一個人的力量達不到,但是又希望做到一些事時,就會苛責自己,同時也勉強彆人。”
“齊院長要求我們去買菜的時候,不能多花錢,但是又必須讓老人吃飽,那可不是個好乾的活。養老院裡的老員工開始辭職。他就更加焦慮。我經常看到他的房間門過了兩三點還亮著燈,五六點他就起床,自己去買便宜菜,等八點菜販子要收攤了他再去撿漏,人怎麼能這麼熬著啊?我眼見著他越來越瘦,最後一病不起。”
話題自然說到了齊茉雪。
“齊茉雪那丫頭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在國外嫁了人。”
洛思微想起了看過的資料:“她老公好像有殘疾。”
簡尋秋點頭道:“是啊,好好的名校畢業的女孩子嫁了個殘疾老公。齊院長知道了這件事也可生氣了,我們都不知道這姑娘是怎麼想的,按照她的條件,至少應該找個正常男人的。不過感情這個事,彆人說不來。反正她現在也離婚離掉了,我也就不說這個了。”
“後來聽說齊院長重病,齊茉雪和丈夫離婚,回國接管了養老院。那時候有老員工開玩笑說,這丫頭是被她爸爸坑了,接手這麼一個爛攤子。但是齊茉雪彆看是個丫頭,卻很能乾。她也不嫌棄那些老人,接手養老院以後,養老院甚至一時有了一些起色。不過倔驢也拉不起大車……”
洛思微問:“你認識喬相君嗎?”
“我還記得她,那是個挺隨和的老太太,脾氣特彆好。不過她也沒有太多特殊的,我也和她沒有太多的交集,就記得她不吃青椒。”
洛思微又問到了翟已非。
簡尋秋點頭:“是有這麼一個人,當年,齊院長曾經把他收留在養老院住了一段時間門,大概是住了半年,我覺得他喜歡齊茉雪,但是齊茉雪後來出國留學了。兩個人沒能成。”
“不過……”簡尋秋話鋒一轉,“養老院的倒閉,卻還有一些彆的事情。”
洛思微和遲離抬起頭來仔細傾聽。
簡尋秋道:“在齊茉雪接手養老院後不久,發現了養老院的經營狀態是持續虧損的,而且隨著時間門的流逝,養老院的虧損會越來越嚴重,齊茉雪想到要改變養老院,進行過改革。”
“改革的首要就是籌錢,齊茉雪認為,錢都是花在老人身上的,這些錢肯定要老人們出,但是老人們無法預測自己的未來會發生什麼事,她又不能對生病的老人見死不救,所以這個時候,她提出了一些解決養老院危機的方案。”
“什麼方案?”遲離聽到這裡,皺起了眉頭。
簡尋秋道:“具體的我記不清楚了,隻能記得個大概,想要繼續在養老院住下去,需要把自己的一些資產捐給養老院。還要削減養老院的護工什麼的。”
洛思微問:“老人們用這個價格住在養老院裡已經很久了,他們會願意額外付出嗎?而且減少了護工,誰來照顧老人?”
簡尋秋道:“是啊,老人們怎麼可能願意?齊茉雪是個很堅持己見的人,她推出了新的製度,馬上就迎來了養老院中老人的回應。”
“有個彆的老人擁護,也有大批老人開始抵製。一時間門人心惶惶,矛盾頻發。我記得,就是在那時候,齊茉雪和喬相君長談,喬相君是個好說話的人,她很快就決定賣了自己父母留下來的老房子,來支持齊茉雪。可是那房子太老舊了,房款也沒有多少。”
“齊茉雪還找過我問我能不能降薪繼續做下去,還表示如果我同意她會解決我老了以後的養老問題。我拒絕了,我工作也是為了吃飯的。”
“最後,願意支持齊茉雪的人是少數,湊到的錢對於修繕養老院和維持下去都是杯水車薪,於是齊茉雪還是遣散了我們這些員工,也趕走了剩餘的老人。意見不同的人分道揚鑣,各奔東西。後來不久,齊茉雪注銷了養老院,自己去外企工作,紅葉養老院成為了一個過去。從那以後,我就不清楚喬相君到哪裡去,發生了什麼了。”
終於了解清楚了這些舊事,晚上十一點,洛思微和遲離從簡尋秋的家裡出來。
簡尋秋告訴了他們很多信息,但是依然沒能回答他們後來喬相君去了哪裡。
兩人上了車,洛思微推斷道:“有沒有可能,之前有一些無家可歸的老人們被齊茉雪和翟已非安排在了那些群租房裡?”
聽起來,當時喬相君和一些老人還是向著齊茉雪的。
如果後來從紅葉養老院裡出來的一些老人還聚集在一起。那些白發,還有房子裡奇怪的狀態就可以解釋了。
老人們是和房東們發生了衝突嗎?還是這其中還有什麼他們未知的事。
隨後洛思微又喃喃自語:“不過喬相君不是賣了房子嗎?老人們怎麼會擠在一起,那麼拮據呢?她又是因為什麼,被扔在了井裡?”
“生病,喪葬,安置,老了以後,大概會多出來很多意想不到的花費吧。錢是會很快花完的。”遲離道,“還有時間門,我們再慢慢查,現在還需要進一步找到一些對應的實證。”
洛思微清醒過來,她的推斷隻是人與人之間門的關係,是她的推理假設,他們尚未找到任何一點和這些凶案相關聯的實際證據。
推理是為了破案服務的,到最後,他們必須搞清楚,那些井下的受害人究竟是被誰,又是因為什麼殺死的。
回程的路上,洛思微忙了一天,有些倦了,她怕在同事車上睡覺不禮貌,一直撐著和遲離說話。沒想到遲離卻看出了她的困倦,他對她道:“你眯一會吧,到了我叫你。”
洛思微這才靠在椅背上,她本來還想掙紮一會,沒想到很快就睡著了,而且還睡得挺香的。
有一些燈影在她的眼皮外照著,可是她懶得把眼睛睜開,她覺得自己像是泡在了溫水裡,特彆舒服,洛思微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直到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洛思微……”那聲音遠遠傳來,熟悉而朦朧。
洛思微猛然睜開眼睛,一抬頭發現已經在自己的小區門口。
她急忙打開了車門:“遲隊,明天見。”
下車時遲離還不忘叮囑她:“記得吃藥,還有,過幾天要去複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