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其實,他還有一些私心,沒有和她說得很清楚。
他並不希望洛思微因為他幫助過她,或者因為他曾經解決過她的難題,就對他抱有感激。他希望她對他的感情更為純粹。
他最早認識她,是因為大學時做誌願者偶然接到的一個電話。
對麵是個聲音稚嫩,聽起來年齡不大的女孩,她說著自己的一些經曆,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他聽起來卻逐漸心驚。他難以想象,那些事情如果是真實發生的,她的身上經曆過一些什麼。
她講完了她的故事,可沒等他問她具體的情況,電話就被她掛斷了。
晚上回家,他想起了這件事,覺得像是心裡打了一個結。他覺得女孩說的事情應該大部分都是真的,隻是她的話中故意隱藏了一些信息。
他越想越覺得心中不安,去檢索了相關的消息,找到了她的存在。
他記住了女孩有個好聽的名字,洛思微。
他注冊了號碼去加她,第一次被拒絕了,他又嘗試了第二次,還好這次被通過了。
就這樣,他們成為了盟友,也像是師徒。
他們開始隔著網絡交流。
一點一點追尋著她母親去世的真相。
他逐漸對這個堅強倔強又聰慧敏感的女孩產生了好感。
每天打開電腦,他似乎就在期盼著她報來平安,告訴他最新的進展。
當她查清了事實之後,他去找了葉令,他很少拜托母親做什麼事,可是那時,他開口問:“媽,最近那個學校的案子,你有沒有時間門關注一下?”
他原本以為,他們會萍水相逢,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有一天會在大街上擦肩而過,然後隱沒於人群之中。
可是幾年後,他正在刑偵隊中調查蠟像師的案件時,忽然收到了一起女孩失蹤的消息。
最先接到電話的是孟致,那天是晚上十一點的警局,孟致和幾名隊員道:“路上有行人看到一名女孩遇襲報警。分局經過調查確認,受害人是名警校的大三學生。帶走人的車輛是我們之前鎖定的有嫌疑的掛牌車。”
一時間門,專案組中緊張了起來。
江隊道:“不能再出現新的受害人了。必須全力救人!”
那時候他冷靜地主持工作:“資料發給我,我們抓緊時間門。”
打開資料的刹那,洛思微這個名字,再次映入了他的眼簾。
一向沉穩冷靜的他,第一次慌了。
在極短的時間門內,把以前的調查結果彙總,找到凶手可能在的位置,組織警員進行突擊,那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整隊的隊員爭分奪秒,通宵調查,他們在和死神賽跑。終於在第二天的淩晨四點到達了那個工廠。
女孩的失蹤是在那天晚上的十一點,他們超過了黃金救援期幾個小時,也就是說她隨時可能死去。
那座廢棄的工廠很大,地勢複雜,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宮。
警員們對地形不夠熟悉,武器和防護都不充足,來不及等後續的支援,江隊就下令進入救人。
所有人幾乎都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
他們衝入那座廢舊工廠不久,爆炸就發生了,有的警員被困。為了儘快找到受害人,他們選擇了分開行動,當他找到躺在床上,渾身是血陷入昏迷的女孩時,一切努力似乎都變得值得了。
他射殺了呂明泗的同時,自己也被子彈射中。
他知道自己傷得不輕,他的手扶在鋼床邊,咳著吐出鮮血,卻伸出手去探她的脈搏,當感覺到那微弱的搏動時,他懸著的心才放下。
外麵下了大雪,通訊中斷,救護車開不進來。他也身受重傷,可是他知道不能停,如果他停下來,可能兩個人都會死在這裡。
他背著女孩走出工廠時已經是翌日的清晨。
初升的晨光照亮一片無暇的雪地,天上飄著雪花,他的渾身發冷,感覺幾乎無法呼吸,眼睛睜開的瞬間門,視線的周遭都會發黑。似乎每走一步都會力竭倒在地上。
中間門她蘇醒了片刻,和他說了幾句話就又昏睡過去。
他全憑意誌,把她背出了那片工廠,聯係上了急救人員。再等來救援的片刻,他終於陷入昏迷。
最終,他還是救下了她。
醒來時,他看到一向堅強的母親坐在他的床頭哭紅了眼。
他這才知道,因為傷後背著女孩走的那一段路,引起了大出血。他的手術做了八個小時,一度被下了病危通知。
可他對於自己做的事,下的決定並不後悔。
做完手術脫離了風險以後,他最擔心的還是她。
到了幾天後,孟致終於來告訴他,洛思微醒了,應該可以錄口供了,那時候他拉住了孟致:“能不能讓我一起去。”
孟致皺眉:“你還有傷呢……”
“我沒事了。”他咬著牙按住傷口換了衣服,“我不問話,我就站在門口看看她。”
他想要確認洛思微的安危,想要知道嫌犯是否隻有呂明泗一人,想要知道當時發生過什麼。
孟致拗不過他,隻能帶著他去了。
醫生和他們介紹著情況:“病人可能是因為頭部受傷,或者是因為剛被男性攻擊後產生了心理原因,狀態不是很好。她……比較害怕男醫生,所以我們都是用的女醫護,你看你們是準備現在問她,還是換女警來?”
孟致猶豫了一下說:“我們試一試,如果不行的話,就換女警來。”
等洛思微的情緒穩定,他們兩個人這才走入了病房,遲離幾乎是站在門口,孟致離得稍微近一些,他們開著門,問了話。
遲離可以看出來,洛思微在極力地配合著他們,可是她那蒼白的臉色,惶恐的眼神,無一不在透露出,她很害怕。
她瘦了很多,特彆憔悴。
隻是和陌生的男人共處一室,她就在微微發抖,甚至都不敢抬起頭和他們的目光對視。
她記不起來很多細節,但是還在努力著給他們提供線索。
遲離有些自責,他們為什麼沒能早點抓住呂明泗,為什麼沒能夠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凶手去世了,他們卻不敢放鬆大意,專案組開始調查是否有同夥存在。他們也開始了對洛思微的日常保護。
幾個月後,他再次從同事的口中聽到了洛思微的近況。
“你還記得那個案子的幸存下來的受害人吧?”
“洛思微?警校那個?”
“對,最近我當值實行暗中保護,結果看到了一段八卦。他們大學裡有個男生,長得還挺帥的,好像是想追她吧,約她吃了個飯,不知道做了什麼還是說了什麼,把女孩嚇跑了。”
“那女孩好像曾經被變態殺手綁架過,不是以後都會對男的有陰影了吧?”
“也挺可憐的,經曆過那些事,想要和普通人似的,肯定是不可能了。”
遲離默默地聽著這些議論,沒有說什麼。
在她剛分配到分局的那段時間門,他也曾在暗中保護過她。
她比他想象得還要堅強,很快就從那次的事件之中恢複了過來。
晚上,他把車停在樓下,仰望著亮著的窗,看她把整理好的花擺上窗台;清晨,他遠遠跟在後麵,看她一邊趕路,一邊在路邊攤買著早點;他看到她下班以後還在加班查案子,工作起來廢寢忘食,不遺餘力。
他們終於能夠再次相見。
地鐵站裡,她站在他麵前和他說話,隨後兔子一般跳下地鐵,拿走了他的手機和錢包……
他在地鐵站的廣播台裡等著她,看到那些工作人員們開了一句玩笑,她就惶恐得急忙辯解。
他不是一個會求人的人,卻為了她找過認識的前輩,拜托那些人照顧好她,最後還要叮囑一句,彆讓她知道。
那麼一個美麗又努力的女孩,好像站在人群中都會發著光,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總是會無法移開。
他翻看過她處理過的每一起案件,他看著她把那些壞人繩之於法,看著她逐漸變得更加成熟,勇敢……
對她的喜歡就像是無聲的細雨,細膩無聲,卻會一點一滴彙集在一起,逐漸變成溪流。
他那麼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把她視若珍寶。他知道,她就像是一件已經留下過細微裂痕的美麗瓷器,必須加倍小心嗬護。
他越是喜歡就越是關心她的感受,越是不想再讓她再受到一星半點的傷害。
遲離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上麵還保留著她握住的溫度。
遲離覺得,喜歡一個人是自己的事,沒有必要非讓對方知道。那是一種默默的守護,是動心卻不著痕跡,是付出但不奢求回應。
所以,他並不準備現在說些什麼,他做得還不夠多,不夠好,而且她還在生著病。
可那時候,看著她有些失落的表情,他差點就忍不住了,最後他告訴她,她是特殊的。
她是最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