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楓和封霖到私房菜館時,剛好趕上吃飯的點,不過封霖提前定了位置,加上隻有他們兩個人，也沒必要坐包間，所以就在一個僻靜處落了座。
這家私房菜館在C市很出名,廚子都是特意從各地頂尖的大廚行列聘請過來的，所以預定的很多，平時人也很多。
不過季楓麵嫩,又不是名人,封霖除了大項目需要去商談，平時都是郝秘書出麵，他要多低調有多低調,所以倒是沒遇到熟人,也沒人打擾他們。
等菜上來的空擋，隔壁桌一直空著被服務生引著上來的兩人，一男一女,季楓沒回頭都能聽著腳步聲感覺到女士的高跟鞋踩在地麵上的嘎達嘎達聲。
等靠近了，一股子有些熟悉的香水味彌漫開。
季楓本來給封霖倒水的動作一頓，莫名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他抬起頭，封霖並未去看旁人,正望著他,被季楓捕捉到自己看他,強忍著心臟跳動一下,裝作不經意轉開視線。結果在看到過來的兩個人時，臉色一黑，心情不太好了。
季楓幾乎能從封霖的微表情看出他的猜測怕是成了真，果然，等人走近了，他默默瞥了眼，行吧，熟悉的大紅色水色長裙，精致的妝容，香氣馥鬱的香水味，正是之前被偶遇對方相親的那位榮氏財團的千金榮佳佳。
榮佳佳本來正被恭敬請著落座，一扭頭，就看到熟悉的兩張麵孔，嘴角抽了抽。
季楓看到榮佳佳這抽搐一瞬間扭曲的表情，心情反而大好：“榮女士，很巧，又碰到你相親了。”
這個“又”就很有靈性了。
不知道有過之前相親對象那一幕，哪個倒黴蛋又成為這個“幸運兒”。
季楓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的同時，本來背對著他們正替榮佳佳拉椅子的男子轉過頭，等看清楚對方的麵容，季楓眯著眼，大概是沒想到會是封昊宇，意外之下倒是忘記收回視線。
封昊宇也沒想到這麼湊巧會遇到季楓，一股子尷尬湧上來，尤其是之前他還專門去找到季楓讓他原諒瑞雪，結果現在……卻被對方撞見他在這裡相親。
這還不算，等視線一轉，看清楚和季楓一桌的男人，封昊宇一張臉更是略微發白，嘴唇囁喏一下，才輕聲喊了聲：“五叔。”
封霖皺著眉看著封昊宇，他不喜歡封瑞雪。
可封大海一家一直把封瑞雪是當兒媳婦養著，一直以來對他介紹封瑞雪也是未來兒媳婦兒，甚至出事前還說要訂婚，如今……卻在相親？還是和榮氏財團的榮佳佳？
封霖望著這個他原本以為是封大海家至少唯一看得清的，結果……
可這又跟他有什麼關係？他該做的也做了，該替養父母儘到的心思也儘了。
封大海一家自己作死，也怪不得他舍棄。
人心本來就是肉長的，沒道理彆人捅他一刀，他還繼續送錢送力，最後吃力不討好。
榮佳佳看到這兩人就想到之前的一幕，也正是這個小男生，她被當時目睹的一個一向不對付的富家千金在微博上嘲諷了，結果名聲毀了不算，馮家直接跟他們家斷了生意往來，她爸氣得直接關了她在家反省。
不僅如此，因為馮家不遺餘力的宣傳，之前本來還有意跟她聯姻相見的，都直接不見了。
榮佳佳本來也不在意，她是真的看上封霖這張臉了，可惜對方壓根看不上她，但她就不信自己攻不下這個人，烈女怕纏郎，顛倒過來也是一樣的效果。
隻是還沒等她找到機會，終於她爸讓她出門了，卻是讓她過來相親，說這次要是還不行，他就直接把私生子接回來，對外宣稱養子，暫時幫他打理公司。
這打理著可就成了彆人家的了。
榮佳佳氣得左耳聽右耳出，卻也受不了她媽哭著求她，隻能過來了，可沒想到這次竟然是個帥哥，還是目前她談過的男朋友裡長得最帥的，當然是比不上那位封總，卻也不錯了。要是暫時攻不下封霖那座高山，先拿這個解解饞也行。
結果，好死不死的，怎麼又碰到這兩人？
隻是等聽清楚封昊宇那句“五叔”，榮佳佳的腦子終於轉圈了，回憶了一下她出門前老爸是怎麼跟她說的？
她壓根想不起來了，沒想到，這人竟然是封霖的侄兒？
這要是先拿下這個帥哥，近水樓台先得月，那接近他五叔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榮佳佳頓時露出一個笑，也跟著喊了一句：“五叔。”
季楓的確看到封昊宇一張臉黑了那麼一瞬，想到之前榮佳佳的操作，再想到之前榮佳佳一直盯著封霖，打什麼主意不言而喻。
封昊宇頭疼，已經後悔來見榮佳佳，可想到這一段時間一回家就受到的兩邊壓力，他隻覺得整個人都像是炸開了，尤其是想到他父母以死相逼說家裡要活不下去了，公司要倒閉破產了，需要資金入注，隻有聯姻一條路。
還替他好不容易找好了，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撞上的，好不容易同意了，讓他去見一眼。
不僅如此，還直接說封瑞雪已經同意了，說他們願意當回義兄妹。
封昊宇去向封瑞雪對峙，封瑞雪哭泣著說她能有什麼辦法？她總不能看著伯母去死，也求他先度.過危機，去相親。
當時他冷冷問了封瑞雪一句：是不是真的要解除婚約，是不是真的要恢複義兄妹？
那是他給封瑞雪機會，可封瑞雪還是點了頭。
他當時氣壞了，就答應了相親。
可等真的來了，他還是後悔了，可既然來了，這個流程還是要走下來的。
封霖隻是朝封昊宇抬抬手，讓他自便。
封昊宇隻能硬著頭皮帶著榮佳佳坐在了對麵，榮佳佳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麵前這個相親對象的“優勢”，一改之前和馮家公子相親的散漫，很是主動也很熱情，她本來就是外向的，又是有點小本事的，幾個話題就把剛出校門，除了接觸過一個封瑞雪之外壓根是個悶頭青的封昊宇給說的一愣一愣的。
季楓和封霖對視一眼，又轉開視線，開始吃東西。
榮佳佳這次倒是以退為進，沒再作妖，先把麵前的封昊宇搞定再說。
就季楓一場吃飯停下來，也不得不說這個榮佳佳的確對男人的心了解的一清二楚，尤其是對付封昊宇這種的，一捏一個準兒。
季楓倒是不覺得封昊宇會是主動來相親的，第一世的時候可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不過這一世因為他救了喵喵，封家得罪了喵喵，間接得罪了封霖，導致如今封大海家的公司麵臨破產，又被他算計賠進去這麼多。
封昊宇賺了幾個項目掙了一些錢不假，卻也貼不了封大海家那個無底洞。
所以為了保住家裡的公司，封大海夫妻一向是利己主義，要是他們日子過得舒坦的話，兒子喜歡封瑞雪，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今好日子要沒了，他們自然坐不住了。
第一個要犧牲的，就是對自家公司以及日後好日子沒任何作用的封瑞雪。
多養一個人沒問題，可占著一個未婚妻的名額可不行。
封昊宇名牌大學畢業，自身又有些能力，麵皮也是一等一的好，最重要的一點，怕是外麵還一直覺得他是封氏集團封總的親侄兒。
封霖對這個侄兒感官不錯，所以並沒有像對付封大海他們趕儘殺絕，而是留了一手。
封昊宇是個孝子，封大海夫妻一哭二鬨三上吊，再加上一個封瑞雪估計這段時間也被封母給逼得要瘋了，或者被哄騙了什麼，就答應一起勸。
要是沒封瑞雪開口，相信封昊宇是不會過來這一趟的。
可無論他們怎麼樣都跟他沒關係了，季楓等菜上來就開始吃，封霖看他隻吃麵前的菜，拿了公筷幫他選了他愛吃的，單獨放在一旁，聲音也放得很溫柔：“多吃點，你太瘦了。”
季楓看他一眼，將飯吞下去，才不輕不重反駁：“不會。”他是脫衣顯肉穿衣顯瘦的身材，他自小就在山裡跑，肌肉很結實，再說了，回來修煉之後，皮膚雖然白了不少，可肉更結實了，爆發力也絕對十足。
封霖大概也想到變成喵喵時窩在他懷裡小爪子感受到的，沒忍住似笑非笑笑了下：“是嗎？”
聲音又輕又慢，也說不清是否認還是承認，莫名氛圍帶了些曖.昧。
隻是兩人一無所覺，季楓隻覺得心臟亂跳兩把，這人可真是的，隻管撩，瞎笑什麼？可偏偏自從發現自己的心思，封霖真的是長得哪哪兒都對他的胃口，隻是怎麼追，卻是個難題。
他甚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對方是直的還是彎的。
難道要找翟城過來看一眼不成？
這他可開不了這個口。
至於之前關係猜測兩人日後可能是一對，那也隻是猜測，算不得準。
封昊宇一開始的確被榮佳佳這邊給吸引了注意力，他和封五叔年紀差不了幾歲，其實說起來封五叔跟他的感情反而比父母還要好，隻是後來五叔開始創業，他們叔侄就見麵少了。
可潛移默化裡，封昊宇卻是把封五叔的一些好品質學了不少，在接下來這些年都保持了下來。
至少對女性尊重這點，他還做不到女士對他說話，他左顧右盼。
可等冷靜下來，從最開始榮佳佳話裡話外他不了解的那些東西說完，他仔細分析一遍，發現都是一些很淺顯的東西，隻是中間穿插了一些冷門的東西，故意對他炫了一把，所以他一開始才沒琢磨過味兒，等回過神，也清楚看到榮佳佳眼底對他的勢在必得。
但是這種勢在必得裡，卻沒有感情，隻是單獨的獵捕。
封昊宇的情緒慢慢降溫，明明知道這是不對的，榮佳佳說著，他看著對方，注意力卻漸漸被隔壁那桌吸引，而隨著兩人幾句簡單的交流，能看出來關係極好。
封昊宇想不通，五叔和季楓的關係何時這麼好了？
所以等聽到五叔笑的時候，他到底沒忍住看了過去，而看過去的，不隻是他，還有榮佳佳。
那一刻，他從榮佳佳的眼神裡看到了驚.豔。
聯想到一開始季楓的那句“又來相親”，封昊宇終於回過味來，榮佳佳跟季楓和五叔是認識的。
榮佳佳對他這麼熱情，是因為五叔？
接下來，榮佳佳雖然還是很熱情，可目光卻是時不時飄向一旁，封昊宇也同樣心不在焉。
季楓和封霖倒是吃好了，結賬就要離開。
封昊宇看他們要走，終於沒忍住開口：“五叔，能等一下嗎？我想單獨和你說幾句話。”
封霖本來拿著西裝外套的手一頓，看了眼封昊宇，嗯了聲。
榮佳佳知道今日不是繼續招惹封霖的機會，好在剛剛最開始以及忽悠封昊宇加了微信電話，有封昊宇在，以後還能沒機會見？
她主動說有事先離開一步。
最後還朝著封霖笑笑，張揚又豔麗，扭著腰肢離開了。
季楓默默看了眼：嗯，覺得她真的有點礙眼了。
封霖看季楓一直盯著榮佳佳的背影，低咳一聲。
等季楓回頭，才看向封昊宇：“你要說什麼？”
封昊宇卻是愣愣看著五叔和季楓，不知道為何，總覺得五叔和季楓之間……怪怪的。
封昊宇麵對五叔，雖然兩人年紀差不了幾歲，可終歸錯了一個輩分，他垂著眼，有些不自然：“五叔，我……我和瑞雪……是媽她以死相逼，瑞雪也讓我過來……”
“所以你就來了？自己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還要彆人教你？”封霖並不想聽，他是個成年人了，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封昊宇一張麵皮漲得通紅：“五叔，我錯了。”可他是真的沒辦法……
他總不能真的看著他.媽一次次拿著藥要吞逼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真的聽到封瑞雪讓他取消婚約恢複義兄妹的時候，他陡然覺得身上一直以來壓著的一塊石頭輕了，整個人經過這段時間，潛移默化間，似乎也想逃離。
可當年的救命之恩壓著他，加上這麼多年的感情，他做不到背信棄義。
而封瑞雪開了這個口，他反而覺得整個人像是恢複了自由之身。
他其實想不通，明明當年……那留在他記憶裡的溫暖，這輩子他都記得一清二楚，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不太一樣了。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的……
封霖歎息一聲：“好好工作，你比你爸有本事。”到底是自小看著長大的，封霖鼓勵了一句。
封昊宇眼圈忍不住紅了下來，強忍著鼻酸輕輕嗯了聲，這段時間他壓力真的很大，可麵對父母的無理取鬨他隻能小心陪著，如今聽著五叔這不是關心卻是關心的一句，還是沒忍住差點崩潰。
可他已經快畢業了，是個成年人了，丟不起人了。
季楓和封霖回到車上的時候，季楓看了眼駕駛座上的封霖：“舍不得侄兒？”
“沒有，就是可惜了。”封霖歎息一聲，“那孩子性子自小就不錯，小時候封大海他們沒時間，基本是都是我帶著的，性子養好了，這些年也沒歪到哪裡去。可有封大海那樣的父母，我不可能再幫他太多，所以，隻能靠他自己了。”
否則，光是自小養到十歲的交情，封霖對封昊宇的感情到底是不同的，至少比封大海這個名義上的義兄感情要深厚一些。
季楓嗯了聲：“他的確算是封大海家暫時能拿得出來的人了。不過，重情是好事，卻也不是好事。”
太過重情，當麵對正義和親情的時候，他的天平會偏向感情的那一邊，這注定他優柔寡斷，害人害己。
所以季楓重生回來沒打算提及當年的事，他知道告訴封昊宇沒用，這個人啊，太過重感情，即使真的知道了，他會選擇補償他，可同樣的，他可舍不得對封瑞雪真的做什麼狠手。
十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尤其是對封昊宇這種感情至上的。
而他壓根不稀罕封昊宇的補償。
封霖沒忍住看了眼季楓，又很快把視線轉開，不知為何，有那麼一瞬間，封霖覺得季楓對封昊宇像是很了解。
他了解封昊宇，是因為封昊宇是他的侄兒，自小也幾乎是他帶大的，可季楓……按理說應該和封昊宇並不認識。
除了兩人在一個學校，當然，之間，還夾雜了一個封瑞雪。
莫名的，封霖突然想起來之前他還是喵沒恢複人形的時候，他被季楓帶著去拍賣會所偶遇封昊宇和封瑞雪，那時候封瑞雪對季楓很有敵意，而季楓話裡話外，似乎都在有意無意提醒封瑞雪，讓封瑞雪當時臉色很是不好。
封瑞雪那時候……像是在極力隱瞞什麼。
後來他知道季楓和封瑞雪是龍鳳胎，實際上並不是，不過這些目前隻有他和季楓知道，封瑞雪並不知道，在封瑞雪那邊來看，季楓是她的龍鳳胎哥哥。
可有什麼理由讓封瑞雪不肯認自己的龍鳳胎哥哥？隻是以堂哥相稱？還有很奇怪的是，封昊宇像是完全不知道封瑞雪有個龍鳳胎的哥哥，可當時不是說封瑞雪救了封昊宇，所以封大海夫妻才把人給收養了？
加上季楓對封昊宇這麼了解，封瑞雪這麼擔心暴露自己有個龍鳳胎的哥哥，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冒出來，讓他在紅綠燈的時候沒忍住看向季楓。
季楓被封霖這一眼看得也看過去：“怎麼了？”
封霖原本是不想問的，可想了想還是想知道：“你和封瑞雪名義上是龍鳳胎，封瑞雪也以為你是，她為什麼這麼抵觸讓人知道她還有個龍鳳胎哥哥？還有，你似乎……很了解封昊宇？”
他當年隻把封昊宇帶到十歲，後來封家分家，他當時學業重，封大海夫妻終於想起來還有這麼個兒子，加上做生意一般，就像是和兒子培養培養感情，所以報了個旅行團，結果還被人給坑了。
最後據說是摸到了山裡，孩子還差點丟了，被一個比封昊宇還小兩歲的小女孩給救了，因為是孤兒，也沒上戶口，就一個名字，直接給帶了回來。
他那時候太忙了，隻聽了一耳朵，也沒管，封大海家的事也輪不到他管，他甚至那時候都沒見過封瑞雪。
季楓沒想到封霖能想到這麼深去，想了想，也沒打算瞞著封霖，等封霖重新將車啟動，才緩緩開了口：“我了解封昊宇，是因為我十年前就見過他，還跟他待在一起近一夜。”
這話一落，封霖要不是在開車，很想去看一眼季楓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