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司空夏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 她轉頭不再看實時回轉的幾塊屏幕——
選手所在的等候區有好幾塊屏幕，其中有一塊是全程守著選手等分區畫麵的。
當艾琳結束混合采訪區的采訪坐上選手等分區，她強忍淚水又顧及鏡頭的樣子，不禁讓人心生憐惜。
光看這一幕, 更覺得場上壓力大到不妙。
司空夏抬手扯下了耳機, 勻速來回慢走, 任由幕布外漫天的歡呼聲沉悶、笨重地撞入耳內。
這會，緊張監控屏幕的工作人員, 很快讓雪麗到外間等候區準備，又道：“查理·瑪麗亞、司空夏選手也請準備。”
兩人一前一後排在幕布前，各自的跟隊教練都站起來，一左一右、涇渭分明的站在弟子身旁。
幾塊大屏的光影折射在牆上，不斷拉扯, 歡呼聲暫息又起，節節遞進，當光影呈現一片白茫茫, 掌聲狂浪的驟然而起。
下一秒，巨大的幕布被迅速撩開，瑪麗亞信步走了進去, 沉穩的背影與在冰場中央欠身行禮的雪麗，形成了絕妙的三角構圖。
司空夏想著如果有攝影師站在她的位置，拍下了這副隱喻硝煙的賽事圖，必定能獲得一致好評。
實際上, 她緊隨其後踏出等分區時, 也成為了他人眼中的風景。
這是一幅還未完成的畫卷，筆墨未落下最後一筆時，誰都不知道會畫向何方。
“精彩絕倫！雪麗的表現驚人的出色, 展現了強大的肢體控製力，我敢說她以後將會讓弗勒爾重新回到女單霸主的地位！”
弗勒爾主播間主持人的一連串誇獎，那玻璃屋差點擋不住她高亢聲音，隻見她猩紅的嘴唇不斷張開閉合，好像連呼吸都省了。
司空夏順著視線往上看去，在出分廣播響起時，LED巨幕顯示屏輕輕一彈，雪麗以自由滑116.5分，總分185.5暫列第一，刷新個人賽季最高分。
強勢壓製潘妮選手！
林元龍：“後麵還有兩位選手沒比，讓我們先恭喜雪麗選手已站上領獎台，這是她升組後的第一枚A級賽事獎牌，後生可畏啊！”
廖子琳：“如果節目後半段的那一跳能穩住，分麵還能更高，隻可惜，今天冰麵狀況並不是太好。”
“是的，我們來看第五位選手出場——”
瑪麗亞穩穩滑行至冰場中央，利落的擺出開場動作。
隻聽滑曲響起，她一揚紅唇，綻放一抹稍顯驕矜的笑容，氣勢頓變。
司空夏站在擋板出入口候場，周圍的視線和動靜通通被她屏蔽，眼裡隻有前輩灑脫裡透著一股輕描淡寫的演繹。
仿佛什麼都不在乎，隻是儘情展示自己的歌喉舞藝，或者是姣好身材什麼的，偶爾如狐狸般狡黠偷笑，偶爾又如少女般純潔無辜，引的人目光不舍離去，攪和的心神起伏。
——那種被襯托著霧蒙蒙的感覺又來了，一點光華都透不進，讓人不由氣悶。
直至瑪麗亞堵上了所有，將逼到眼前的壓力化作一股氣，很好的以低空來控製跳躍軸心，將體力分了一半給足下刀刃。
沒有趔趄沒有摔倒，她動作絲滑一氣嗬成，在劇烈高亢的琴音中霍然踩刃停下，飛舞的裙擺如利劍蕩出好看的弧度。
她高昂著頭，熱汗淋漓，迎接全場傾瀉而至的歡呼聲，掌聲如雷！
“不愧是瑪麗亞選手！”廖子琳的聲音也提高了一些，欣喜道：“在前麵選手均有失誤的情況下，完美了一場！”
“太令人感動了，我好像看到了在冬奧會前的她，那樣遊刃有餘控製得當，表現堪稱回春！”
看看全場觀眾製造的歡呼聲浪吧。
她是全世界冰迷的寵兒，在強者如林的黃金年代闖出一條寬敞大道，巔峰時期甚至在允在貞的稱霸年代爭金奪銀，十年拚搏隻差冬奧會冠軍。
而在今天，她在賽季初就拿出了完美表現，頂住衝擊，宣稱榮耀歲月尚未過去！
“但——她累了。”
司空夏的右肩被陸雲蔚用力一按，就像所有驚心動魄忽地都被穩穩托住。
光華耀眼的、攝人心魄的、那無懈可擊的衝擊倏然被抹去，隻餘下她激烈跳動仿佛要蹦出來的心臟。
“去適應場地。”古井無波的聲音似冰塊那寒涼。
這股寒冷澆的司空夏一個激靈。
她閉了閉眼，堅定的一腳踏入冰麵。
冰盤不再光滑，冰槽遍布，不太妙的水潤光澤感呈現在表層。
無數鏡頭隨著她的滑行而移動，觀眾席迅速撐開五星紅旗，四麵環繞燦紅一片。
但她頭一次沒注意到這些。
就算是細微的嗡聲隨著技術動作慢放結束而再次喧嘩起來。
中央屏幕出現瑪麗亞氣喘籲籲的身影，她不斷用毛巾擦拭熱汗，笑容矜持而燦爛，喜愛的掌聲一波接著一波。
——她也沒有在意。
“來自伊特利亞的查理·瑪麗亞，自由滑成績為——節目內容分57.9，技術分62.1，最後得分為120。短節目70分，總分為190，目前暫列第一。”
這個分數著實不錯！現場觀眾驚喜不已，喜愛的掌聲持續而熱烈。
近年來瑪麗亞已經很少上190了，這是巔峰時期才會有的分麵，從側麵來看，這一次分站賽她是被逼到什麼地步，連小宇宙都爆發了。
鏡頭如實記錄等分區的悲喜，畫麵停留了幾秒後，導播適時切換鏡頭，重新投放到冰場中央。
中央大屏幕裡，司空夏把水壺放下，慢慢擰緊瓶蓋和教練說著什麼，然後抓著擋板蹲式下壓，舒展了全身。
“最後一位出場是我們華國選手司空夏！短節目排名第三，自由滑選曲改編自——德米特裡·德米特裡耶維奇·肖斯塔科維奇《第二號圓舞曲》。”
“讓我們期待她接下來的表現！”
不敢看了。
屏幕外，有冰迷拿出看恐怖片的配置，縮在被窩遠遠盯著；有人反複切後台播放又前台打開，焦灼的跟有多動症一樣。
——怕昨天的風光驟變心態崩掉的慘案，又怕驚喜與驚嚇反複橫跳，總而言之，此時此刻，屏幕內外的人都不輕鬆。
滿場寂靜中，司空夏滑行至冰場中央。
她稚嫩的臉龐有與年紀不符的沉著穩定，背對裁判伸手擺出開場動作。
接下來，便是優雅的看著右手指間，緊緊等待滑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