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之所以沒有動手殺錢二,一是因為錢二當時身邊隻有三十多萬,還有另外一半錢被錢二不知道藏到了哪裡去。另外一點,就是我和李四兩個人盯梢太緊,因為怕他們去警局報案背後對我們捅刀子,我們倆恨不得二十四小時跟著他們。趙大找不到機會動手殺錢二。他們兩個人也沒有找到機會去拿藏起來的錢,另外一小半彩票獎金,就這樣一直被藏起來,從來沒有去拿過。”
錢二信不過趙大,怕兔死狐烹,不肯告訴他錢藏在哪裡。趙大每天盯著錢二,生怕他趁著大家不注意,把錢挖出來插翅逃走。
倆人身上各有一條命案,竟然維持住了一種詭異的平衡。直到錢二惡習難改,不僅爛賭輸光了自己那十幾萬塊錢,甚至開始伸手問趙大要錢。
“趙大當然不滿意了。你不僅毀了老子大好事業,害得老子東躲西藏陪你當過街老鼠,現在還有臉問我要錢?”
“錢二濫賭輸急了眼,故技重施,威脅如果趙大不給他錢,就把趙大以前犯過的事全捅出去。”
“我怕什麼?我充其量是個誤殺,何況黃毛掉井的時候人還沒死,要論殺人犯,那也是李四被砍頭。”錢二雙目通紅,對著趙大陰險地低語,“你呢?挪用工錢、詐騙、誤殺,還有一條貨真價實的大案子,就算坐牢,也比老子坐得久。我倒要看看,是你怕,還是我怕?”
趙大咬著牙給了錢,把錢二打發出去。可是關上屋子門,卻覺得這樣的日子一天也不能過下去了。
被威脅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被勒索了一塊錢,就一定會有一百塊、一千塊、一萬塊。
趙大不想一輩子受威脅,他想一勞永逸。
.
幾十萬的彩票獎金,被錢二揮霍掉了十幾萬,自己手頭還有幾萬,最後還剩下幾十萬下落不明。
總共就這麼多錢,和錢二分錢也是分。
和孫三分錢,不也是分嗎?
“趙大找到我,把彩票的事全盤托出,所有的細節都毫無保留告訴我,就是要讓我孫三把錢二殺了。”
錢二比趙大年輕近十歲,趙大年近古稀,和錢二硬碰硬對著乾,肯定打不過。
孫三年輕力壯,又有一把蠻力,由他來製服錢二再合適不過。
“你先把錢二綁起來,餓上個幾天。”趙大陰惻惻地說,“等人半死不活,咱們再抄好家夥事,逼問這小子把剩下的錢都藏到哪裡了。”
“如果他死也不說,那怎麼辦?”孫三梗著脖子問。
趙大擺擺手:“放心,那小子沒這麼有骨氣。
”
“何況…就算,就算錢二不說,我手裡也有十萬塊錢,分你一半,少不了你的。”
“至於我自己,就算拿不到那藏起來的幾十萬,也好過被錢二威脅一輩子。”
如頭懸利劍,每日每夜都不得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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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老李和詹台對視一眼。錢二死的時候全身□□,跪在冰箱前麵。如果有人持刀逼問,以此受凍來折磨他,逼問他,倒是真的有可能造成他意外凍死的假象。
老李向前逼近一步,聲音也沉了下來:“那是你殺了錢二嗎?”
孫三撲哧一下笑了:“你當我傻?趙大說上兩句,我就上當啊?”
“何況…”孫三伸出兩根手指頭,比劃著,“趙大手裡,有十萬塊錢。分我五萬。按著趙大的說法,錢二手裡可是有幾十萬呢,我要是告訴錢二趙大要殺他的消息,再逼著他分我一半錢,那我得多少?至少十萬塊吧?”
“是五萬塊多,還是十萬塊多?”孫三綠豆般的小眼睛散發出精明的光芒,“傻子也算得清楚吧。”
“我去錢二家之前,還把趙大看不慣錢二的事兒告訴李四,透了個風,就是為了防止我落套,萬一趙大錢二倆人聯手玩我,李四也好知道我去哪裡了,又是誰殺的我。”
“可還沒等我動手,沒等我溜到錢二家裡去之前,我就收到消息,錢二已經死了。”
“兩位領導,你們說啊?事到如今,是誰殺了錢二啊?”孫三的聲音越揚越高,“除了趙大,還能有誰?”
“狡兔死走狗烹,天上的鳥被打乾淨了,再好的槍也沒用了。大家夥都知道的道理。錢二死了,我孫三也沒用了。趙大那條老/狗殺了錢二,現在也要來殺我。你們放著像我這樣的好人不信,去相信那條老狗,還有沒有王法了?”
詹台和老李默默對看,眉頭緊鎖。
如果按照這個說法,趙大的確有時間、也有動機去殺錢二。
可是這個說法,也依然有數不清的漏洞。
如果趙大真的要親自殺錢二,何苦再冒著多一個人知道的風險,專門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孫三,讓孫三去動手呢?這樣做,風險不是更高了嗎?
而且,最根本的是,趙大一個近七十歲的老人,就算手持凶器,也很難強迫比他小近十歲、強壯很多的錢二脫光衣服,活活凍死。
無論是趙大還是孫三,他們指責對方殺
人的理由都越來越清晰地呈現在所有人的麵前。
可是這理由越是闡述得完全,就越發暴露出他們邏輯中不能自洽的地方。
到底是誰在說謊?
還是兩個人都在說謊?
“又或者…”詹台突然間開口,“又或者,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說謊。”
老李一愣:“什麼意思?”
詹台下意識地撫摸著手裡的白骨梨塤,輕輕地,一下下。
“你發現了
嗎?”詹台緩緩說,“四個人,死了兩個人,剩下的兩個人都經曆了幾乎要死去的時刻,卻沒有死。”
“他們每次經過一次瀕死經曆之後,就會對我們多說出一些真相。”
一開始,趙大和孫三互相指責對方為凶手。趙大說李四眼盲是因為孫三,孫三說錢二和趙大多年前就已經結怨。
隨著死去的人、遇險的人越來越多,趙大和孫三互相猜忌,互相指認,如同抽絲剝繭一樣,一點一滴將十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全盤托出。
錢二中彩票後起貪念,意圖私吞百萬,拿多年前趙大犯事的舊事來威脅。趙大為求脫罪,炮製一出賊喊捉賊,卻不小心害死了黃毛的性命。趙錢孫李四人逃命的過程中,趙大發現了錢二藏錢的事,成功分走了十幾萬。卻在多年之後,因為再次受到錢二的勒索後下了殺心,希望孫三能夠幫助自己,殺掉錢二,共分錢財。
“你有沒有一種感覺?”詹台輕聲說。
“不論是誰在做這件事,他或她好像並不是真的要趙大或者孫三死,隻是想讓他們開口說話,坦白自己曾經做過的罪行。”
衝天火焰也好、滿地破碎的玻璃也罷、甚至對於鬼魅的恐懼都包括在內,這一切都像是一場設計好的“嚴/刑/逼/供”,生生逼迫這幾個懷揣秘密的惡人彼此反目,一步步將所有的細節說出。
“那個東南西北還記得嗎…如果降罪的神明,從頭到尾要的都不是人命,而是真相呢?”
如果沒有這一係列的意外,黃毛慘死的真相不會有人知道。錢二黑掉彩票獎金、趙大貪掉工錢的舊事,也不會真相大白。
老李思考片刻,問:“既然如此,如果現在的真相就是全部了嗎?”
詹台淡淡搖頭:“不…非但不是全部,反而又回到了原點。那就是…錢二和李四,到底是不是趙大殺的。”
“還有…錢二拿來威脅趙大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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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洗頭房裡,小海奇怪地看了看門邊的桌子。
“姐姐,那四張麻將牌怎麼不見了?”小海說。
茉莉回過身,微笑著說:“我把它們還回去啦!”
“你沒聽說嗎?一天到晚去那個麻將館打麻將的人裡麵啊,還有兩個人差點死掉。一個是在自己家裡摔了一身血,另外一個點蚊香,把自己家裡燒著了!”
小海點點頭。
這兩件事,徹底讓麻將館的名聲跌落穀底。本來就門可羅雀的麻將館,現在竟連老板也不敢來開店。
“看這情況,我猜他們很快就要搬走啦。”茉莉說,“既然要走了,我就趕緊把麻將牌還回去了。”
“不過,如果麻將館真的搬走的話,我還挺高興的。”小海躺在洗頭椅上,翻了個身。
茉莉咯咯笑起來:“那當然…麻將館真是太吵了。吵著我們小海晚上睡覺啦。”
“嗯。”
因為臨街的麻將館人聲鼎沸,他在樓下洗頭房睡的那些天都睡得不安穩,隻是勉強閉著眼睛,調勻呼吸,在茉莉麵前裝睡罷了。
茉莉隔了一會兒,又說:“不過,打麻將還挺好玩的。”
小海笑了:“我還是覺得打遊戲更好玩。你要是想玩什麼,不如把手機貢獻出來,咱們一起打遊戲。”
“不要。”她笑眯眯地拒絕。
小海:“要。”
茉莉:“不要。”
小海:“要。”
“…哎呀呀,你這孩子,怎麼話這麼多。都快十點了還不睡覺…”她像隻漂亮的蝴蝶,落在他的身邊,纖細的手輕輕拍在他身上,嘴裡哼起了安睡的歌謠。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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