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你在哪裡!喂!你在哪裡!”
李巧一陣又一陣地心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壓根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一切都未知未明,理智上明明知道腳下踩著應該是的積水,可是時不時濺到她腿上的冰冷溫度,卻總是激起她的猜測和遐想。
會不會是鬼怪?會不會有老鼠?為什麼寒意順著腳腕往上走,會不會有一隻蛇鑽了上來?
傘早被她扔到了一邊,她想去找到傘捏在手裡防身,可是剛剛蹲下身去摸,卻隻摸到了一手的粘膩。
地上似乎有些坍陷,本應整齊排列的磚塊橫七豎八地散在路上。李巧像是摸到了一塊泥巴,濕漉漉地黏在手上,無論是往身上哪裡蹭都有點心疼衣服。
她又氣又怒,徹底放棄了找尋雨傘的打算,站起身來勉強地搓了搓手,又喊了一聲:“茉莉!”
這一次,回答她的是驟然點亮,白晝一般的天空。
一道閃電劈了下來,在黑幕似的天空上畫下神符似的線條。霎時間眼前亮如白晝,將空蕩蕩的人行道內照得通明。
李巧先是被突然襲來地閃電嚇了一大跳,可是緊接著,伴隨著接踵而至的雷聲轟隆,她借著那點亮光,看見了茉莉。
茉莉沒有走遠。
她就站在天橋外,傾盆而落的大雨中,淡淡地看著李巧。
瀑布一樣的雨簾掛在天橋洞前,朦朧的水霧像是天然的一道生門,將她們兩個人隔絕在一明一暗兩個不同的世界。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打算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
李巧轉過身,憤怒地衝著茉莉的方向大喊。轉瞬即逝的閃電光亮之後,她隻能靠猜測來判斷茉莉在哪裡。
李巧深深感受到了欺騙,一秒鐘也不想待在這個漆黑的人行道裡。無論外麵是在下雨還是下冰雹,她都不能再一個人在這裡躲雨。
李巧抬起腳,小心翼翼地轉過身,試著挪動雙腳。
她距離洞口並不太遠,可是漆黑之中,腳下又有積水又有泥窪,她穿著幾厘米的鞋跟,
摸黑走起路來更是十分艱難。
李巧一邊喊著茉莉的名字,一邊如履薄冰地往前蹭著。
幾秒鐘之後,黑暗的天空再一次亮得通明。閃電和雷聲毫不留情地出現,仿佛連它們都在催促著李巧快點離開這裡。
轟鳴的雷聲淹沒在雨水中,仿佛遙遠地回聲。可那聲音聽在耳中,卻格外讓人心驚,隱約似乎夾雜著某個人低沉的□□:“走吧…快些走吧…”
李巧在這一次閃電照亮的洞口的間隙,又一次看見了茉莉。
可是這一次的茉莉似乎離自己更遠了一些——茉莉不再麵對著她,而是背對著她步履匆匆,白色的裙角在夜雨裡飛揚,好像正在努力逃離這裡一樣。
李巧地心裡更慌了。
她想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了。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今天晚上的茉莉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上一秒種她們還在溫暖的咖啡館裡談笑風生,這一秒的茉莉卻決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之前一年都沒有謀麵的茉莉,為什麼卻在最近的兩個星期內頻繁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製造了一次又一次“巧遇”?
她更想不明白那天晚上的茉莉,為什麼會敲開自己的房門,臉上掛著近乎討好的笑容,邀請她和她一起做生意?
那天的她像是喝了酒,醉意朦朧中教訓了自己不聽話的兒子?
可是無論那些她想不明白的事到底有多少,現在的李巧也清醒地明白:她被茉莉拋下了。
如果她不趕緊追上茉莉,就會一個人滯留在雨中,連能打車或者求救的手機都沒有。
李巧咬緊牙關,大步朝洞外走。
或軟或硬的人行道,讓她腳下走得踉踉蹌蹌。可她扶著一旁的牆,勉強支撐得住。越往橋洞外走,越能借到一點亮光。
李巧已能看見自己的手,勉強看見腳下泥濘的路,看見雨幕之外的茉莉,就在不遠處不緊不慢地走著。
越走越亮,深陷黑暗的茉莉仿佛已能看見希望。
她終於走到了天橋洞口。
從天橋上方落下的積水沒有絲毫減少,仿佛一川瀑布。水鏈自天而降,淅淅瀝瀝地串成一道又一道白綾。
李巧猶豫地咬住了下唇。
進來的時候,她手上尚且拿著茉莉的傘,勉強遮住了水瀑。可是現在,再讓她回頭去黑暗中摸索早被拋在一旁的傘,她又實在不願意。
李巧歎口氣,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瀑布一樣落下的積水。
也許是天橋上積水不同,落下來的水瀑也有區彆。有的地方水瀑大一些,如果直穿過去,淋到的雨水就會更多一些。
可是有的地方水瀑卻沒有那麼大,淅淅瀝瀝的雨水在腳下彙成一灘軟軟的泥濘。
周圍都是淺淺的積水泊,踏水而過,腳上不會粘泥,頭臉卻會被水瀑澆個徹底。
可是如果從水瀑更小的地方穿過,雖然頭臉會淋濕得少一些,可是鞋上卻不可避免地沾上泥。
李巧隻猶豫了一秒鐘,就往水瀑更小的地方走了過去。
相比於頭發和臉上都澆上泥水,她寧願鞋底沾上爛泥。
命運是由選擇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