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深夜十二點整。
窗簾無風自起。
程舟忽然驚醒, 控製不住心悸心慌,下意識遠離了霍越澤, 免得將這人牽扯進來。
世界意識從來不會讓任何人察覺到它的存在。
但是程舟恰恰是個例外,他把自己的精神力和虎妞的意識牢牢綁定,所以察覺到了那個極其可怕的力量。
程舟無奈地閉了閉眼, 離得太遠,他沒有辦法得知宋珍珠那邊的情況, 但是憑空出現的心悸心慌, 已經無聲昭示著某些事情的發生。
就在此時此刻, 虎妞已經失去了呼吸,意識正在消散消失……
不該存在的注定要被抹掉。
無形之中,有一股勢如破竹無法抵擋的力量,拉扯著程舟的精神力往黑咕隆咚的地方瘋狂下墜,一直下墜著, 似乎永遠沒有儘頭。
耳邊充斥著巨大的風聲,還有虎妞天真的驚歎聲。
“這裡好美啊, 好神奇。哇!我摸到星星了!星星真好看。”
好看個屁, 程舟氣得有一種爆粗的衝動, 他隻看到了無數的死亡和消散, 還有那種被鎖定探究的視線——
那是來自世界意識的窺探。
不知道為什麼, 世界意識掃過來的視線有些格外地小心翼翼?
程舟沒有察覺到這一點,極力保持著冷靜,調用精神力乾脆利落地斬斷了虎妞和世界意識的微弱聯係, 而後一秒也不敢耽擱,麻溜地從空間紐扣裡拿出了一塊能量晶石,把虎妞的意識團吧團吧塞了進去。
霎那間,失去了吞噬的目標,龐大的力量驟然出現在程舟的眼前,程舟嚇得動也不敢動,他壓根抵抗不了這股力量,打都打不過的那種……
然而對峙片刻之後,那個憑空出現的力量陡然消失,活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嚇跑的。
程·一無所知·舟慶幸地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能量晶石,幸好他的想法是對的,能量可以承載意識,自然也可以把一個人的意識隔絕開來。
也幸好虎妞的年紀太小,三歲大的意識也就是米粒那麼丁點大,隻需要一點點能量就能把他護得密不漏風。他總算是保住了虎妞的意識。
隻是,對於宋珍珠而言,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夜了。
天色依舊漆黑,風在天上呼呼地吹,像是在哀悼著人間的生離死彆。
宋珍珠睡得很不踏實,可能是母子之間有著心靈感應,她鬼使神差地坐在虎妞跟前,眼睛眨也不眨,借著黯淡的月光,眼睜睜看著他一起一伏的呼吸漸漸停止。
其他人還在睡著。
宋珍珠也不敢上前去摸,太久沒眨的眼睛有些酸澀,她忍不住抓緊了胸口,那裡疼得撕心裂肺,疼得她直想不管不顧地放聲大哭。
可是這兩天夜裡哭得太多,到了真正離彆的時候,她反倒哭不出來了。
她慢慢靠近,忽然用力將虎妞緊緊抱到懷裡,嘴巴抖了兩下,哽咽的聲音幾近於無:“妞妞乖……媽、媽媽陪著你……陪著你……”
懷裡的小男孩依然沒有一丁點反應,甚至溫熱的身體開始冷了下來,宋珍珠感受著懷裡的冰冷僵硬,終於蜷縮成團大喊一聲:“啊!”那聲音聲嘶力竭,眼淚終於噴湧而出。
錢大勇猛地驚了醒來,看清了宋珍珠顫抖的背影,心裡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怎麼了?珍珠,你怎麼不好好睡覺?虎妞呢?你鬆開手,彆抱著這麼緊,你讓他好好睡覺,他好好睡著呢。你又哭什麼哭?”
說著說著,錢大勇忽然摸到了冰冷的小手,憨厚的嗓音也開始顫抖起來,“你彆哭,珍珠,妞妞好著呢……他好著呢……”
燈泡啪嗒一聲亮了起來,聲響淩亂掙紮。
窗外月光依舊黯淡,最後一片枯黃的葉子終於落了下來,光禿禿的枝丫隨著風輕輕晃著。
外麵的風好像從來沒有停過。
明天會是新的一天。
程舟心想,到了明天,太陽會帶著希望東升,陽光會落到人的身上,照得人通身暖洋洋的。
再多的痛苦總會過去的。時間從來是最好的良藥。
顧不得傷感,程舟忙把能量晶石塞進了空間紐扣。意識勉強也算是一種特殊的精神力,自然也能在空間紐扣裡呆著。
“虎妞就在這裡乖乖睡覺,以後如果有機會……”程舟不敢肯定地說下去,隻要有了足夠的能量,說不定他就能讓虎妞重新活過來。
如果程舟最後做不到,他也會想辦法把這塊能量晶石送給宋珍珠,就當是留個念想。
就在這時,身邊的男人動了動,程舟急忙鑽進了他的被窩,肌膚相貼的溫暖讓人有些沉迷。
霍越澤一向睡得淺,下意識伸手摟緊了湊過來的程舟,大手順著他的腰窩摸了下去,無意識地輕聲哄道:“乖,好好睡覺。”說完又習慣性地低頭摸索著親了親程舟的額頭和臉頰。
程舟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那些無奈的傷感固然還在,可是都抵不過這一刻他心裡的溫暖,他像是沒骨頭一樣緊緊貼著身邊的男人,很久過後才慢慢閉上了眼睛。
一夜過後,天終於亮了。
今天恰好是星期天。程舟破天荒起了一個大早。
經過一晚上的過渡,虎妞的事情已經被他深深壓在了心底,就連霍越澤都沒有看出來程舟的心事。
程舟重重拍了兩下腦門,這個月發生的事情簡直太多了,也不知道葛大姨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他起得這麼早,就是想早點去郵局看看,說不定萬順表哥已經給他拍了電報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