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2 / 2)

伏波 捂臉大笑 6936 字 6個月前

夜幕降臨,天色逐漸轉暗,新月升起,又被雲彩遮住,昏沉沉透不出光來。

“咚,咚!咚,咚!”街上傳來連續的更鼓聲,幾聲過後是更夫拖長了聲音的叫喊:“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這是二更到了,夜色已深,大街上除了提著燈籠的更夫,就隻有巡城的兵卒了。不過大半夜的,誰還有精力折騰?就連更夫的叫喊都無精打采的,聽得人直犯困。

又過了一會兒,更夫走得遠了,連更鼓的聲音都隱隱綽綽,聽不清楚。街巷深處,幾個人影從牆角轉了出來,飛速向前。明明穿著兵卒的衣衫,這幾人的行跡卻有些可疑,不是貼著牆,就是走在簷下,沒人出聲,腳步也又輕又碎,跟做賊似的。正走著,前方那個突然一停,舉起了拳頭。幾人立刻齊齊停下腳步,貼在牆上,摒住了呼吸。

遠處,一隊巡邏的官兵緩緩走了過來,大約有五六個人,雖然沒人交談,腳步也顯得沉重了些,但是為首的顯然是個儘心的,不斷晃動燈籠,四下查看街道。那燈籠的光影忽閃,照亮了一大片街道,甚至有一點點光線挨近了幾人躲藏的牆角。

好在,對方並沒有發現異狀,隨意掃了一眼就繼續向前了,不多時,燈光也隱沒在了夜色中。

嚴遠在心底舒了口氣,剛才他的心跳都快爆開了。巡哨的頻率,人數,方位他們都仔細勘察過,但是備不住出現意外,好在這次也平安的躲了過去。

額上滲出了些汗水,前麵那人卻不動聲色,再次邁開了腳步。嚴遠不敢遲疑,追了上去,身後兩個幫眾也沒發出聲音,跟的很緊。他們這次一共來了四個人,另外兩個是林家的精銳,也是伏波一手□□出來的,關鍵時刻倒是沒有拖後腿。

盯著前麵的人,也留意著後麵的,嚴遠可謂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了,好在這條道是他們踩過無數遍的,怎麼躲,什麼時候停,還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全都熟記於胸。走走停停,花了足足小半個時辰,他們才來到了預定的街口。順著這裡直行,穿過大街,就能繞到衙門後的更道,隻要進入更道就安全了。

這可是大半夜,偽裝成兵卒穿過大街,遠處的衙門口還有人守著,不知何時就會瞟來一眼。到底能順順當當過去嗎?然而隻是吸口氣的時間,前麵那人已經邁步走了出去,她的步伐其實不快,但很輕,宛如一隻輕輕巧巧的狸貓。嚴遠的瞳仁都放大了一瞬,卻克製住了自己,緊緊跟上,沒破壞對方選擇的時機。

一行四人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穿過了大街,轉入了更道之中。

更道又黑又窄,沒有點燈,天上的月亮又被遮住了,根本看不清腳下的道路。然而嚴遠卻能看清楚前方那窄窄的肩背。幾人一聲不吭往前走了三四十步,前麵那人一下停住了腳步,再次抬手捏緊了拳頭。嚴遠立刻轉身貼在了牆上,直到這時,他才隱隱看清了旁邊的景象。磚牆聳立,一排長長的屋簷斜搭下來,前麵還有個高出一截的人字山牆。這應該就是大牢的外牆了,這排屋簷下就是獄卒房和刑房,前麵的山牆則是獄神廟,他們到地方了!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黑暗中,前麵那人遞來了一疊東西。嚴遠立刻接過,那是三件長袍,青灰色的布料,跟牆麵和屋頂的顏色十分接近,還帶著兜帽,隻要披在身上就能遮住手臉,遠遠看著跟牆麵一般無二。

他毫不遲疑取了一件,把剩下兩件遞出去,三人頃刻就穿戴好了,如泥胎木塑一樣重新靠回了牆上。現在,隻要沒人進入更道,就算站在大街上,提著燈籠往裡看也未必能發現他們。夜色,狹窄的更道,以及這一身長袍就是最好的遮蔽。

唯一要擔心的就是更夫了。隻要更夫不來,就萬事大吉。

嚴遠緊緊貼在牆上,輕輕的吸氣、呼氣,想要壓下那怦怦心跳的。更夫千萬彆來,千萬彆出紕漏……

跟他們一牆之隔,府衙大牢中,守夜的獄卒打了個哈欠。

“今兒過的可真慢啊,還沒到三更嗎?”他揉了揉眼,站起身來,衝身邊人道,“張老三,還有吃的嗎?我肚裡都咕咕叫了!”

似乎被他的話驚醒了,張老三趕忙道:“我記得還有,中午剩下的芋頭,就在那邊桌上……”

那獄卒聞言過去翻找,還真找出了幾個冷芋頭。大半夜吃這玩意可是噎的厲害,然而不吃也沒法子,還沒到換崗的時間呢。

剝了芋頭往嘴裡塞,他邊嚼邊道:“要不要給你留兩個?這沒多少了啊。”

“不必。”張老三答得心不在焉,兩手緊緊攥在一起,克製著不要發抖。

對方也不客氣,三兩下把芋頭吃完,這才打了個嗝走了過來,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張老三強笑道:“就是想家裡的婆娘了。”

“唉,你也不容易啊,娃娃才多大……”對方了然的歎了一聲,“再守個幾天就能撤了,到時候回家好好陪陪老婆孩子。”

因為牢中關著要緊犯人,他們這些獄卒都是分班值守的,一組守半個月,門都不讓出,以免內外勾結惹出禍事。這法子簡直讓人怨聲載道,但是不乾不行啊。他們這隊眼瞅著就要值完了,就等著換班呢。

有一搭沒一搭的又聊了會兒,吃進肚裡的東西開始發揮作用,那獄卒的眼皮子又開始耷拉了,搓著臉站起來,他用力跺了跺腳,抱怨道:“今兒真是難熬啊,啥時候才到換班的時候……”

正說著,外麵突然想起了一陣刺耳的鑼聲,有些遠,但是夜深人靜,依稀還能聽到。那獄卒一下就來了精神,好奇的走到門邊張望:“這是怎地了?哎呀,莫不是哪裡著火了?”

扶著門,踮著腳,拚命向遠處張望,他並沒有發現搭檔也站起了身,悄悄來到了他身後。

“肯定是著火了!”那獄卒興奮了起來,剛想轉身,誰料一柄短刀趕在了前麵,直直戳進了他的背心,他喉中就跟漏氣了一樣嘎嘎了兩聲,轟隆一下摔在了地上。

背後,張老三雙手握著刀,渾身都在發抖,淚忍不住淌了下來。他語無倫次的低聲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婆娘在他們手裡……”

牙關咯咯作響,然而張老三想到了那放在盒裡,血肉模糊的耳垂,上麵的丁香墜是他成親的時候買的,他那婆娘從沒摘下過……

用力吸了幾口氣,他彎腰摘下了死人腰上的鑰匙串,跌跌撞撞向著獄神廟後的大鐵門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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