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1 / 2)

伏波 捂臉大笑 6848 字 4個月前

且不說私設鹽田能不能跟衛所談攏,隻是處置大戶一事,有沒有官府插手就是截然不同的。赤旗幫對大戶動手,多半要殺人奪田,說不定還會引起朝廷恐慌,派兵來討。而一縣之尊對大戶動手,隻要沒被反撲,就是剛正不阿,為國為民。

因而在得知伏波和曹縣令商談的內情後,田昱立刻明白過來,這是要先穩固赤旗幫在東寧的地盤了。有了地方主官的支持,什麼卷宗、陰私挖不出來?隻要人手足夠,有些魄力,對付幾個豪強還不是手到擒來。

隻用了一天時間,田昱就整理出了一堆東西,畢竟以官府的立場行事,他比旁人更清楚,需要什麼資料,使用什麼手段都心中有數,倒是比給王掌櫃支招還要簡單些。

“這麼快就出了方案?”伏波也有些驚訝田昱的速度,接過他遞來的東西看了起來。

田昱皺著眉頭看了伏波一眼,乾咳一聲:“這些都是官吏們用老的手段,咱們隻要注意些,彆讓那狗官把功勞都占去便好。”

伏波看的倒是不慢,很快就理清了對方的思路。基本上就是先從積年的舊案著手,挑幾個軟柿子來一波狠的,並且透露赤旗幫站在縣令背後的事實,如此一來,那些真有背景的也不會輕易挑刺,畢竟朝中再有人,也未必能千裡馳援救人性命啊。而這消息稍稍傳揚一番,百姓還能不知道是誰的功勞?畢竟曹縣令可是個連鹽稅都敢亂加的昏官,哪有平易糧價,低息借款的赤旗幫可信可靠。

緩緩點頭,伏波道:“這想法不差,丹輝有心了。不過還是要整理些文書,送到縣令手中。安排人手的事已經讓孫頭目操辦了,回來你也要好生叮囑注意事項,讓他們彆被縣太爺嚇住了。”

“這些好說。”田昱說著又看了伏波一眼,忍不住道,“你為何還穿著裙子,不怕被人知道身份嗎?”

坐在書桌後的人還是一身衣裙,隻是發型和妝容沒有昨日的濃豔。然而去掉了粉飾,略帶麥色的肌膚更顯自然,周身都乾淨利落,倒有幾分活潑俏麗。

他並不適應她如此打扮。

伏波解釋道:“隻要那曹縣令沒有傻到家,肯定會派人跟來看看,這幾日我還是做女子打扮更穩妥些,反正也沒外人在。”

因為要跟縣官交涉,連王掌櫃都遠遠躲出去了,她身邊隻剩下心腹,換回女裝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田昱僵硬的點了點頭:“是我想岔了,還以為你喜歡這樣的裝扮。”

這話讓伏波放下了手中的文書,柳眉微挑:“你覺得我不喜歡女子裝扮?”

難道不是嗎?田昱被問得一怔,他在島上那麼長時間,從沒見過她穿過裙子,一言一行也毫無女態。若不是知道她是邱大將軍的女兒,田昱都要把她當作男子了,因而現在才覺得分外彆扭。

伏波卻搖了搖頭:“我喜歡漂亮的衣裙,喜歡精巧的首飾,若是有機會也願意嘗試不同的妝容和發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隻是在女子這個身份之前,我還是個將帥。責任在身,這些喜好都可以往後放放。”

當年從軍後,她就沒留過長發,然而在不出任務時,她也會打扮的漂漂亮亮去泡個吧,逛個街,跟人談個或長或短的戀愛。長時間麵對生死,更需要偶爾抽離出來,維持身心健康,隻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宣泄渠道罷了。而來到這個異世界後,她一直在被危機追趕,在彈思竭慮為了一大幫子人拚命。她從不排斥梳妝打扮,隻是戰場無性彆,此刻的局麵也需要這層防護罷了。

但是身為心腹幕僚,卻不能把這個當成常態。明知道她是女子,卻見不得女子的裝扮,那有朝一日她必須公開身份呢?麵對一個真實的“女子”,還能保持平常心和以往的尊重嗎?田昱不是林猛、孫二郎那樣的漁民,隻要夠強就能折服,也不是嚴遠那種忠心不二的家將,雖說囉嗦了點,但是本意是好的。田昱是個真正的“士大夫”,他自幼學的就是三綱五常,對於女性肯定是存在偏見的,就這樣視而不見讓雷深埋下去,還不如現在就引爆,把話說明白了。

田昱茫然的眨了眨眼,他原以為伏波會說這些都是無奈之舉,會一如往日那般的剛強堅毅,無懈可擊。然而她沒有,反倒說她跟尋常女子一般,喜歡華服美飾,隻是事有輕重。

這感覺簡直像是一腳踩空了,比昨日第一次看到她梳妝打扮還要讓人震驚。田昱突然想了起來,當年邱大將軍是把這位小姐藏在閨中的,是真正的掌上明珠,她也是被嬌養大的閨秀,喜歡這些又有什麼奇怪?可是為何她還能建起這麼大的幫派,做出連他都要瞠目的壯舉。

愣了不知多久,田昱才低聲道:“也對,畢竟是個女子……”

這話裡的意思可就太複雜了,也不知是自我安慰還是自我欺騙。

伏波收起了臉上笑容,一字一頓道:“生產是鬼門關,卻有無數女子敢承受比上戰場還高的死亡率,拚了命生產。養育孩子不知要耗費多少心力,卻還有無數女子一邊育兒一邊養家,疲憊不堪卻從不退卻。這是天生的勇氣,也是她們願意擔起的責任,在人人都習以為常的事情上還能做到如此,勿論其他。唯一的區彆,不過是她們沒我這般的運道,可以進學,可以習武,可以一展天賦。若你覺得我天生不如男兒,何必留下?”

這是她說過的最重的話了,田昱的嘴唇顫了顫,緩緩搖頭:“這話不對,你勝我良多。”

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麵前服軟,伏波輕歎一聲:“丹輝,你的才乾見識皆為上上,無需自貶。隻是我是個女子,天生如此,若是把我當成一個異類,將來反倒尷尬。穿什麼衣裳,做什麼裝扮,我都是我,隻要記住這點即可。”

田昱這次沒有答話,隻點了點頭。他說不清自己的感受,也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謬論”,可是讓他反駁,卻又找不出話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母親也是個剛強的女子,這才能在喪夫後一手把他拉扯大,供他考取功名。若母親不是因他才剛強,而本就是個剛強之人呢?一個不通文墨的婦人尚且如此,何況麵前之人。